他的眼神总是又冷又硬,像一台毫无温度的工作机器。 八岁那年,爸爸公司从盛京迁回杭城,从此他与父母分居异地,和姥姥住在一起。 他们很少给他打电话,爸爸数月才来一通,还都是询问他学习成绩和在校表现。 妈妈要好一点,每周末会跟他视频一次,说他长大了,越来越帅气,可她太忙,只能远远地看。 有时,妈妈也会忘记,他望啊望盼啊盼,第二天等来的只有她的抱歉。 他在学校像个异类。 同桌问他,我爸说每次家长会都是你姥姥来,你爸妈呢,不管你吗? 他勉力笑着答,他们在外面工作。 为了融入,彰显自己即便特殊也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他开始挥金如土,课后请客吃饭,购入时下最新的电子产品,在同学间分享。 他看似炫耀,实则讨好。 他成了校园风云人物,有人避他如虎,有人众星捧月。老师对他父母的放养态度心知肚明,所以也懒得再管,任他随他。出生就在终点线上的孩子,即便后退两步,也稳立山巅,居高临下。 今年六月,姥姥突发脑溢血去世。 父母终于肯将他接来身边照顾,王天琦兴奋难抑,他不在意换环境是否等于一切从头再来,只要能再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他就满足到极点。 可他的出现,似乎打破了父母间那柄平衡的秤,他成了累赘。 他才来一周,他们就频繁起争执,计较彼此对孩子的看管照顾是否对等。 妈妈声嘶力竭:我不忙?就你一个人忙?我为谁而忙?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天琦吗? 父亲说:我对不起你们什么了? 他像嫌恶一个不速之客一样指着他:他是钱不够用还是缺胳膊少腿?现在没一点出息!这游手好闲的混形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是亲生的嘛小玥你要不要跟我说实话? 他的刻薄令母亲怒不可遏,伸手要扇他巴掌。 父亲稳稳架住她手腕,平声静气:看来是遗传了你。 王天琦陷在沙发里,望着他们,眼圈红了又红,鼻头酸了又酸,终究没掉下一滴泪。 他的爸爸叫王龠,妈妈叫王玥。 名字念起来一模一样,他是好儿郎,她是贤内助,他们白手起家,在互联网界共创天下,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可连他们也分居了。 王天琦不知道该去哪里,去哪都一样。 冰冷豪华的大屋子里,能说得上话的只有管家和阿姨。 王天琦开始沉迷声色场所,铺张奢靡,靠酒肉消遣和发泄。 他父亲在杭城名声响亮,无人不知,他作为王家独子,任谁瞧见都得礼让三分,他也深知,他们对自己的客套与敬畏都来自父亲的庞大财力。 他就越发大摇大摆,不可一世,总给他惹出是非,像个满地打滚撒泼要糖的小孩,妄图获取父亲的注意,可任凭他怎么使坏,也换不来父亲一寸目光,父亲总是冷静地为他压下一切。 他就像个可笑可悲的小丑,而不是一个父母双全的小孩。 有一天,他醉醺醺回到家,来到他卧室。 王天琦还有些惊讶,这是他回来后,父亲头一回主动找他。 父亲径直走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他脑袋嗡鸣发懵,他说:你和你妈一样都是自私精,为了自己快活,尽脏老子名声。 翌日,王天琦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妈回到别墅,着手收拾属于她的所有物品。 他站在旋梯上,看着她忙上忙下,脸上有罕见的生机。 临行前,妈妈哭了,哀愁地抚着他脸说:“天琦,对不起,妈妈要去过新的生活了,妈妈本来想坚持到你成年,可我实在做不到。” 她说,以后每个月都会来看你。 她说,你爸很辛苦,不要惹爸爸生气。 她说,妈妈永远爱你。 直到傍晚,王天琦都站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 整栋屋子金碧辉煌,可他心如死灰,仿佛沉进了不见天日的水底。 傍晚爸爸回来了,他第一次冲他发脾气,嚎啕大哭。 他使劲推搡他,反复质问:为什么妈妈走了?我要妈妈回来!是不是你把妈妈逼走了?你一点也不像个爸!你们不好好养我为什么还要生我?到底谁是自私精!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碰到你这种爸爸!你把妈妈还给我!王龠!你不是东西! 他死攥着他衬衣,嚎得肝胆俱裂,脸上糊满眼泪鼻涕:王龠!你会后悔的!你知道吗!你一定会后悔的! 爸爸伸手将他推开。 他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