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出山虎”袁亭,他微微低首,神色谨慎谦卑。 风行阁里懂兵法的人实在不算多,鲍冠勇老爷子教出的徒弟,确实在风行阁属于出类拔萃那一流,袁亭被孟戚打击过一番之后,师兄弟里面又出了一个叛徒,加上裘思之死前后闹出的乱子,袁亭痛定思痛,心中更有不忿,便加入了程泾川麾下,预备随军在扬州荆州交界处迎战天授王大军。 没想到又被程泾川派回给秋景, 连番折腾下来,袁亭的性情变了不少。 当然,这跟江夏守将是他老师鲍冠勇的昔年旧交也有关系,至少袁亭心里对这位老将军还是服气的。 “兵卒轮换守城,每次闹出乱子,都在无关紧要的休憩时刻,那些外来的兵卒被安排的位置很不利,周围几乎没有认识的人,督军护尉更是来得非常快。” 袁亭垂眼,急促而快速地说,“自十日前天授王大军在南平郡府城溃败后,江夏已经陆续遭遇了三波攻击,说是溃军,战力却不弱,虽然老将军指挥有方,加上逆贼的数量比我们想象中要少,最终顺利地守了下来,但是对很多守城将士来说,这些逆卒的疯狂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兵卒也是人,任何事情如果比想象中棘手,人都会下意识地畏缩。 尤其是看到同僚的尸体,忍受伤口疼痛的时候,士气必定有所低落。 这时候,就要来一些特殊的刺激了。 也要“警告”诸人,不战而逃,哪里都是容不下的。 “用这种方式?”秋景的神情显露着不赞同,她摇头道,“这些逃卒本身就是隐患,他们已经逃了第一次,就有可能逃第二次,如果战局出现变故,他们就成了压断弓弩的第一份力。” 袁亭正想说区区几个逃卒,督军护尉完全能控制得住,又听得秋景继续道:“再者方才那人,并非刚被换到城头戍防,此前的一个多时辰他同样在这里阻止贼寇攻城,他……” 他跟别的江夏士卒一般无二。 一样浴血奋战,一样在努力拼杀,没有后退。 而被问起来历的时候,他低下头,不敢说话。 临阵脱逃在军中是必被斩杀的,亦是重罪,但战败之后被将领带着“撤退”却不会被军法惩处。可事实是什么,经历过城破的人自己心里清楚。 “南平郡府的外城失守,确实是有人犯了大错,可是真正的错处,绝不在一个普通的兵卒身上。”秋景眼底的不忍之色慢慢消失,她转头望向城外,连绵的秋雨仿佛一层灰色的帘幕罩住整个天地,几乎瞧不见远处的江水。 城外还堆着尸体,十来个由吊篮挂下城墙的人正埋头在城外挖坑。 他们要把尸体推下坑,浇上油,焚烧后再填土。 江南多疫病,雨水多的时候尤甚,尸体不能久放也不可草草埋掉。 干这样的活计当然是有风险的,贼寇若是忽然来袭,吊篮又每次只能搭载一人,便意味着大多数人都会死,一般是犯错受罚的兵卒去干。 之前斗殴的两人,受完鞭刑,也被押到吊篮那边,一人拿了一把铲子,垂头丧气地下去了。 这个天气淋雨干活,可不轻松,一个不当心,就可能病倒。 世道艰难,一个人的无辜与否,乃至他的生死都是那么无足轻重。 要说倒霉,大概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在不好的时候,出现在一个不利的位置,又没法表现出过人的能力,最终被不幸的浪涛卷入其中。 秋景用右手抵着粗粝的城墙,细微的疼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