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默了片刻,问道:“敢问王长子是如何打算的?” “我已然着人为周边各府道卫所的文武官员都下了帖子,邀请他们三日之后来安化王府赴宴,届时便在饮宴之上挑明此事,控制住到场官员,随即发兵控制黄河渡口及大小坝两处粮仓,并发出讨逆檄文。 将军倘若情愿助我,便在那之后,领兵出手,尽快平定叛乱即可。即日起我便会放将军行动自由,对手下武将宣称将军已然加入,将军想要如何布局平叛,都请自行拿主意,相信你比我更懂得用兵之道。” 仇钺神色肃穆地望着他:“那么,王长子你……” 朱台涟平淡一笑:“此事不劳将军为难,到时我会自行了断。只要战端一启,檄文发出,我的使命便已达成,有朝中大人们推波助澜,届时不怕刘瑾不倒。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仇钺是真的对他肃然起敬了,当即撩衣拜倒:“王长子高义,请受仇某一拜!” 朱台涟望着他,心里也有些感慨。 他早就知道仇钺对他有所怀疑,迟艳也说过,仇钺觉得王长子不像那么傻的人,总觉得他是另有所图。杨英那种惯于算计人的,往往常会有种盲目自信,觉得自己有本事骗过所有人,反而是仇钺这种并不十分功于心计的,才会觉得对方没那么轻易上当。 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别人怀疑你,是因为在他眼里,你的行为不和逻辑,那么只要抛给他一个相对更和逻辑的说法,也便很容易令其相信。 为了对付刘瑾就甘愿牺牲自己和全家,这话拿去对周昂他们说,他们一定不会信,拿去对杨英说,杨英也不会信,就只有对仇钺说,仇钺会信。就因为这个说法在仇钺看来,是合理的,至少比他迷了心窍真去谋反更合理。 朱台涟之前之所以有心将迟艳顺势给了仇钺,其实也是因为看出仇钺的人品相对于杨英等其余本地官员,都还是要正派了不少。在仇钺眼里,安化王府这样的大明宗室就是一群国之蛀虫,牺牲这种蛀虫替他们出头对付刘瑾,算不得什么恶行。仇钺真心想要达成的目标还是以扳倒刘瑾为重,个人的功名利禄是为次要。 如今以为他是为了大义主动殉道,人家仇钺就真的对他心怀敬意,这也足以看出仇钺不是个十足的坏人。 真如此一算,仇钺到算是本地这些文武官员当中最懂他的。 朱台涟心下颇觉感慨,若非分属不同阵营,还有着谋反这档子大事横亘眼前,说不定他还能与仇钺这人好好交个朋友。可是形势临到今天这一步,尤其还有了二妹妹插的这一杠子,朋友是甭想交了,他连想给仇钺留个好点的结果都没底。 这也是无奈。他们之间的敌我关系,早已经成了定数。 “仇将军快请起。”朱台涟亲手搀扶了仇钺起来,“将军想要如何筹谋布局,我都不来干涉,只请将军务必小心行事,现今正在安化城中的其余武将都是意欲谋反之人,将军切不可在他们面前露了行迹,提前惊动了他们。” “是是,王长子放心。” “还有一事想要麻烦将军。”朱台涟叹了口气,“所有亲人当中,只有二妹妹一人惹我牵挂。我本想趁着起事之前送她离开安化,没想到因为一点小事,她竟又跑了回来。好在她如今去了宁夏府,也算躲开了是非之地。我想请将军代为关照,等到我动手之后,尽量保证二妹妹不会被牵连进来,好歹……也要保住她的性命。” “这……”仇钺愣了一瞬,“仇某也并无把握,不过我答应王长子,定会尽心照应二小姐就是。” 这会儿想起自己还有意安排拿二小姐当人质,仇钺都有些脸上发烧了,想来二小姐如今应当还在杨英与迟艳他们的控制之下,倘若到时与杨英商量一番,将二小姐隐姓埋名藏入民间,应该也不难躲过朝廷对安化王府的追究吧…… “有将军此言足矣。”朱台涟难得也抱拳当胸,向仇钺施了一礼,待仇钺还礼之后,他便告辞离去。 想起方才的一番对话,仇钺亦是感慨万千。原来人家王长子是这样打算的,如此一想,自己往日与杨英一同打得那些小算盘简直就是龌龊不堪。原来他们一直在算计的,竟是这样一位仁义之士。可是明白了这事又能怎么办呢?谋反大事开弓没有回头箭,总也不能因为感佩王长子的忠义,就收手作罢吧? 这时他的贴身亲兵进来问道:“将军,可有什么吩咐?” 仇钺默了一阵,方道:“准备纸笔,我要去信给杨总兵。” 以他对杨英的了解,可以料得到,朱台涟是舍生取义这桩内情倘若在信中直接告知,杨英很可能不会相信,还要有往来查证、推三阻四的麻烦,仇钺便决定,索性不去直说,直接告诉杨英朱台涟就是顺着他们安排的思路意图谋反,请杨英即刻点兵准备过来平叛,也就是了,反正结果都会是一样的,不是么? 在仇钺看来,王长子朱台涟无疑是个守信之人,人家要么不说话,只要说了,就不会说假话。 结果呢,人家朱台涟确实是没说假话,只是隐瞒了一多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