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之所以费心安排,想必是存着示好之心,可现在她已明确拒绝了,不该再接受这份好意。 可要想再让先前三人随行,心里却是怵得慌。 猛侧头,瞧见旁边被五花大绑的车夫,顿时想起适才听到的话,上前问道:“是谁说我要去东昌府?” 车夫咿咿呀呀说不出话。 旁边一人从他嘴里掏出布条,车夫开口,“周管家雇车的时候就说定了的,把姑娘送到东昌府。难道姑娘要去别的地儿?那可跟我没关系,我只按主家要求行事……要是姑娘让那些人放开我,姑娘说上哪儿就上哪儿。” 严清怡犹豫不决。 这时七爷也自庙里出来,脸上依然是清润儒雅的浅笑,“严姑娘快些赶路吧,时候已经不早,别错过打尖歇晌之处。” 壮汉应声道:“说得是,严姑娘请上车。” 严清怡点点头,往路边走两步,停住,回头再对七爷福了福,“多谢七爷。” 七爷没作声。 严清怡上了马车,马车疾驰而去。 七爷目送着滚滚尘土中,车辆的影子渐行渐远,默默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青柏随后跟进来,取过暖窠倒出盅热茶,“七爷,喝茶。” 七爷捧起茶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艳红的鸡冠,忽而手一歪,茶水溢出来,溅到七爷锦袍上。 青柏忙掏出帕子擦拭,又对青松道:“驾车稳当些。” 七爷将茶盅放在案面上,淡淡地说:“不干青松的事儿,是我没拿稳……她说她定亲了……” 第95章 “定亲了?”青柏心头一跳, 低声道:“要不我去查一下?” 七爷沉默片刻, 摇头, “不用。君子有成人之美, 再者, 勉强得来……我还是先养好身体, 我觉得吐纳真的有用,咳嗽轻了不少。” 青柏笑笑,“这个得长久坚持,练习上三年五载, 七爷的身体定然会强健起来。” “三年五载……”七爷低喃声,捧起茶盅浅浅啜一口,再不曾言语。 青柏偷眼扫过去, 瞧见他苍白脸上近似绝望的苍凉, 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明白爱恋一个人,却又看不到光明的感觉。 他在土地庙里遇到小寡妇,一时善心大发, 给她寻了处宅子落脚。 本来想随手做件善事,也好为自己积点德,兴许遇到凶险之事, 菩萨会念在他行过善的份上, 显灵救他一命。 过得大半年后,他偶然又去那镇子办差, 顺道往那宅子里瞧了眼。没想到小寡妇一眼就认出他来, 忙乎着给他煮了热乎乎的汤面, 又顶着冷风去打了二两酒。 正值冬日,外面北风肆虐,他坐在暖融融的炕头上,喝着温好的酒,吃着热气腾腾的面,而小寡妇毕恭毕敬地站在地当间,身上水红色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 不等他吃完一碗,小寡妇立刻抢了碗去盛第二碗。 面很劲道,卤子也鲜美,他连吃三碗,下炕出门时,瞧见厨房灶头上一只粗瓷碗里,用面汤泡着一小块杂粮窝头。 那一刻,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活了二十好几,从不曾有人待他这么好过。 他原先也是有家的,有爹娘有兄姊,有年村里来了外乡人,挑选资质好的四五岁男童,正好就挑中了他。爹娘收了五两银子,把他卖给了外乡人。 后来,他被带到旷野深处一处大庄园里受训。他记得跟他一批进去有百余人,等十八岁那年出来时,活着的是八人,其中四人缺胳膊断腿只能留在庄园里打杂。 再然后,他被选中成为圣上的影卫,因为他面相和善擅长跟人打交道,头儿专门让他哨探情报。那些情报都是圣上不欲被锦衣卫及东厂知道的隐~秘事情。 他孑然一身,风里来雨里去,从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不曾与任何人深交过。 可就因为顺手的一次善举,却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的滋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