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转头来,看见她并着脚蜷坐在台阶上,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嗑着那最后一颗鸡头米,旁人都是把里面的果实抠出来吃,她有时候却习惯于凑上去将其衔下来吃,跟只啄米的小鸡似的。 于是一时失笑。 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呢?还是他的那个宁宁。 燕临也有点累了,便顺着台阶在她身侧躺下来,望着那繁星满天的夜空,笑着对她道:“宁宁,很快我就要加冠了。” 姜雪宁动作一顿,沉默。 她不大想谈及他真正想要说的话题,于是道:“我有个人想要荐给你。” 燕临好奇:“谁呀?” 姜雪宁道:“叫周寅之,原算是我家的家仆,后来跟着父亲做事,父亲为他在锦衣卫谋了个职位。这几日朝中好像出了个什么周千户的事情,他求到我这边来,想谋这个缺,搭上你的路。” 这人燕临是听说过的。 他都不多问几句,便道:“那你改日叫他拿了名帖来投我便是。” 对她的要求,只要他能做到,从来都是一味地满足。 这般的回答,与上一世几乎无二。 姜雪宁于是想起了周寅之:她是想要避免勇毅侯府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也想要救燕临。可现在她谁也不是,能用的也不过这一个人。到底她如今做的这一点,能救到哪一步,连她自己都没信心。 此刻便慢慢垂了手。 一颗鲜嫩的芡实被她捏在指尖,她眼睫轻轻地一颤,忽然问:“燕临,你对我这样好,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她长得虽然好看,但京中别的大家闺秀也不差; 至于性情,她还比别人刁钻娇纵一些; 学识修养也平庸至极,用她亲娘的话来说那是“上不得台面”。 可燕临偏偏喜欢。 燕临觉得她是犯了傻,理所当然地道:“见着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跟京城里那姑娘不一样。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真真儿的,半点都不懂得遮掩。想要便去抢,不高兴便谁的好脸色也不给,高兴了又能把人哄得心里甜,伤着心了却要躲起来哭。我便想,这本该是个被人疼着的人,若能叫她每天都把我放在心上,用那种期待的眼神,亮亮地看着我,把我放到心上哄着,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姜雪宁又觉得眼底酸酸的:“可是别人都不喜欢我。婉娘不喜欢,母亲不喜欢,府里的下人不喜欢,京城里别的人也都不喜欢。所以,你就没有想过,其实是你喜欢错人了吗?” 燕临啊,你知不知道—— 我不会永远是那个被你捧在手心里就满足了的小姑娘。 我会长大,我会变坏。 燕临终于察觉出了她声音里带着的哭腔,慢慢从台阶上坐了起来,凝望着她红红的眼眶,只觉得心口都堵了,有点发闷。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脑袋。 却是笑:“胡说八道。你想啊,你的婉娘其实本没有必要让府里面知道你和你姐姐换过。只要她不说,你姐姐便永远是姜府的嫡小姐。她若去了,这秘密便长埋黄土。可她临死前,既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在,却还肯冒着让她受苦的险,送你回了府。又怎么能说她不爱你呢?” 姜雪宁眼底的泪一下滚落。 她想起了婉娘。 也想起了婉娘临去前塞到她手里那个要送给姜雪蕙的镯子。 不知为什么,虽竭力地想要让眼泪停下来,却哭得越发厉害了。 那一颗鸡头米浸了泪。 燕临看得心疼,从她指尖拿了过来,含进口中,便是满口苦涩的咸。 他道:“我的宁宁值得全天下最好的爱。” 姜雪宁埋头还是哭。 少女粉白的脸庞在周遭朦胧的灯光下犹如月下绽放的冷昙花,泪痕滑落却沁着夜里的星光,看着又是可怜,又叫人心里抽疼。 燕临又轻轻道了一声:“别哭了。” 这一刻,他觉着自己是着了魔,既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竟然地凑了过去,用他微颤的手指挨着她的的面颊,而后将唇贴了上去。 一点一点,舔吻去那一道泪痕。 像是已长了牙但性情还算温驯的小兽,有一种向她亲近的本能。 姜雪宁怔住了。 燕临却觉得在他的唇覆上她脸颊时,浑身一下热了起来,连着一颗心都在胸膛里狂跳。 这时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唇瓣已移游而下,不知觉间已落到她两瓣柔软的唇上。 她的微凉。 他的滚烫。 不同的温度,在触碰的那一瞬间,便将燕临惊醒,直到这时,望着近在咫尺那一双不知是惊还是愕的眼,他指尖立时像是被烙铁烫了似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