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宁前世今生都从未到过这种地方,一眼扫去,只觉触目惊心。 然而下一刻却是不可抑制地想起张遮。 上一世,那人身陷囹圄,审问他的是他仇人,种种熬煎加身,又该是何等的痛楚? 牢狱之中四面都是不开窗的,阴暗潮湿,冬日里还冷得厉害。 有些牢房里关着人,大多已经睡了。 也有一些睁着眼,可看着人过去也没反应,跟行尸走肉似的,眼神里是让人心悸的麻木。 只是越往前走,关着人的牢房越少。 大都空空荡荡。 到得最里面那间时,姜雪宁甚至看见了那牢门外的地上,落下来几片明亮的烛光。再往里进了一看,这一间虽还是牢房,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搁在角落里的床铺整洁,还放了厚厚的被褥;靠墙置了一张书案,放着笔墨纸砚;此刻正有明亮的灯烛放在案上。有一人伏首灯下,仔细地看着面前一卷册子,发髻散下来简单地绑成一束,从肩膀前面垂落到胸前,却是眉清目秀,有些温婉柔顺姿态。 正是尤芳吟。 姜雪宁顿时就愣住了,站在那牢房外,看着里面,一时都不知该做什么好。 周寅之走在她身后也不说话。 倒是此处寂静,他们从外头走过来时有脚步声,尤芳吟轻易就听见了,转头一看,竟见姜雪宁立在外面,顿时惊喜极了,连忙起身来,直接就把那关着的牢门给拉开了,道:“二姑娘怎么来了!” 姜雪宁:“……” 她幽幽地看了周寅之一眼。 不得不说,这人虽有虎狼之心,可上一世她喜欢用这人、偏爱器重这人,都是有原因的。 办事儿太漂亮。 牢门原本就是没锁的,只如寻常人的门一般掩上罢了。 周寅之见这场面,便先退去了远处。 姜雪宁则走进去,一打量,终究还是觉得这地方太狭窄,望着尤芳吟道:“我突发奇想搞这么一出来,带累得你受这一趟牢狱之灾……” 尤芳吟却是从来没有这样欢喜过。 她左右看自己这间牢房却是舒坦极了,听着姜雪宁此言,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才没有!周大人把我安排得很好,我知道二姑娘也是不想我回府里去受罚,都怪我气上头来太冲动。我、我住在这里,很开心,很开心的。” 姜雪宁一怔:“开心?” 尤芳吟却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掩不住面上的欣喜,便想要同她说这地方可比柴房好了不知多少,且还有灯烛能照着,有账本能学着,只是话要出口时,对上她的目光,却又觉得这事不能让她知道。 所以张了张嘴,她又闭上了。 头也低垂下来,没了方才喜悦,又成了最常见的那畏首畏尾模样。 姜雪宁见她这般,便是不知道也猜着七八分了。 再一看她这瘦削憔悴形容,哪儿能不知道她在宫里这段日子,尤芳吟在府里过着很不容易呢? 心底一时酸楚极了。 她强笑了一下,拉尤芳吟到那干净的床铺上坐下来,眼底有些潮热,只道:“我知道你在府里受她们欺负,可伯府的事情我却也难插手,不得已之下才想出这种办法。还好这里有千户大人能照应你,别的什么也顾不得了,好歹你在这不是人待的地方,能过点像人的日子。等再过两日,便叫周大人宽限些,能偷偷放你出去。我过不一日就要入宫,那什么自流井盐场的事,任为志的事,可都还要靠你呢。你在这样的地方,若能开心,我自然高兴;可若不开心,也万不能自暴自弃,我可什么事情都要靠芳吟来解决呢。” 话她是笑着说的,可声音里那一股酸楚却搞得尤芳吟心里也酸楚一片,连忙向她保证:“二姑娘放心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