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平南王一党的案子才刚牵连了勇毅侯府, 我等又是劫狱出来的。若只有我天教之人当然直接便入城了,可诸位好汉都是有案底在身的,甫从牢中逃出,还是该小心为上。我教的哨探路途中已经提前出发,去到城内探查消息,一会儿回来若说城中无恙,我等自然入城。还望诸位好汉海涵。” 有人脾气爆,听出了点言下之意:“黄香主这意思是我们拖累贵教了?” 黄潜面色一变。 冯明宇却是头老狐狸,笑眯眯地道:“我教绝无此意,实在也是为了诸位好汉好罢了。” 那说话的汉子身材壮硕,横眉怒目,显然是个脾气不好的。 但如今实在是形势比人强。 若无天教劫狱这会儿他们都还在大牢里面受刑等死呢。 因而也有那聪敏机敏之人生怕在这里发生什么冲突,连忙一把将这人拉住了,笑言规劝起来,当起了和事佬:“黄香主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李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再说了,这真不是他们能说话的地方。 眼看着那李姓汉子眉头一皱似乎还不服气,这人便急忙向他打了个眼色,竟是将目光投向了旁边已经不声不响坐了下来的孟阳。 中午在半道上那村庄歇脚的时候,众人身上的囚服就已经换了下来。 此刻孟阳身上穿了一身灰袍。 他在牢里关了许久,身上的伤痕盖不住,从胸膛延伸到了脖子上,原本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条布带绑了起来,露出那一张神态平和的脸,连目光里都没太多凶气,反而显得平平常常。 他照旧听见了这番有那么点刀兵气的争论,可在众人目光落到他脸上时,他却是有些不大明白地抬起头来,冲众人露出一笑,两排牙齿雪白雪白的:“怎么都站着,不坐?” 这简直称得上是儒雅和善的一笑。 然而所有瞧见这笑容的人却都没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无端觉出几分本不该有的胆寒来。 登时原从天牢里逃出来的这帮穷凶极恶之徒没了话,纵使心中对天教这般磨磨蹭蹭的举动颇有不满,也都强咽了下去,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乖乖在这郊外的荒野丛里坐了下来。 到底是横的怕恶的,恶的怕不要命的。 按理说这帮人没闹起来,这孟阳好像也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天教这边应该高兴了,可黄潜与冯明见状,却都是悄悄皱起了眉头。 姜雪宁与张遮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倒是极为默契地对望了一眼:天教救这帮人出来是想要吸纳进入教中,可这帮人个个都是不受管教的,并不容易驯服,倒是暗中压抑着不满,虽没明说,但隐隐然之间却是以这孟阳为首的。 他二人势单力孤。 进了城之后朝廷固然有援兵,可计划本身就有风险,谁也不知道天教那边的哨探会带回来什么消息。最怕的是眼前这帮人铁板一块,找不到缝隙。可如今有互生嫌隙的迹象,倒是可以思量一番,能不能借力打力,找着点什么意外的机会。 两人没说话,但心照不宣。 天教要停下来,他们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当下下马,与众人坐在一起。 这城外该是常有人停留落脚,边上搭着茅草棚,众人将马牵了拴在一旁吃草,天色将暗,便在外头生起了熊熊的篝火。 炽亮的火光燃起来,也驱散了几分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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