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伤心? 只怕还要震怒。 公仪丞素来为他出谋划策,乃是真正的左膀右臂,去了一趟京城, 不明不白就没了,说出去谁信? 萧定非向剑书伸手:“茶。” 剑书白了他一眼, 却还是给他倒茶。 等茶递到他手里,他才道絮絮跟剑书说什么“你人真好”,然后转回头来咕哝道:“京城是你的地盘,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敢去怀疑公仪丞是你弄死的嘛。” 谢危一笑:“我竟不知你何时也长了脑子。” 萧定非喝了口茶,难得得意:“只可惜没跑脱,但反正试试又不吃亏,万一成功了呢?” 谢危道:“可是没成。” 萧定非便腆着脸笑起来:“那什么,先生可不能这么无情,毕竟此次我也算是立了一回功的!” 谢危挑眉:“哦?” 萧定非一边喝茶是假,实则是悄悄打量着谢危神情,面上半点也不害怕,心里却是在打鼓。 过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浮现在脑海。 他又想起白日里被射死在山谷内的那一地曾经相熟的天教教众,绞尽脑汁地琢磨,怎样才能在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危机的局面下,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他道:“那张遮的身份是我揭穿的!” 谢危道:“是吗?” 萧定非道:“真的,而且不早不晚,就在今天。我是什么人,我有多听话,先生您还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了,保管错不了。打从一开始他们说要去劫天牢,我就觉这事儿不大对。待见到那姓张的带了个姑娘出现在庙里,还说什么‘山人住在山里’,这狗官必定瞎说啊。但当时又看见小宝在,便没声张,以为您暗中有什么谋划。直到今早看小宝把姜二姑娘带走了,又在这观里看见了您写给冯明宇吴封那俩孙子的密函,我才把姓张的揭穿了。” 要说这一次从京城到通州,沿途险峻,错综复杂,有谁看得最清楚,只怕真非萧定非莫属。 谁让他两边都知道呢? 有些人既当兵又当贼的人,且还喜欢自己演左右互搏的好戏,兵抓贼、贼坑兵,让两边以为是对方与自己作对,却不知中间另有推手。 公仪丞死,是一切的开始。 不管是否出于冲动杀了此人,谢危后续的一应计划足够缜密。 但顾春芳举荐张遮进来横插一脚,是第一个意外。 谢危若凛然出言回绝,不免惹人怀疑,是以干脆将计就计,计划不便,只放张遮入了棋局,又命了小宝暗中窥看。 不想很快又多了姜雪宁,是第二个意外。 境况便变得复杂起来,若贸然揭穿张遮,则与他一道的姜雪宁会受牵连,只怕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自请率人去围剿天教。 这时出现了第三个意外,在勇毅侯倒了之后,萧氏力图得到丰台、通州两处大营的兵权,在皇帝面前立功心切,竟请了圣命,与他兵分两路前去剿平逆乱。 三个意外,一重叠一重。 谢危一要保姜雪宁,二要除张遮,三要对付萧氏,四要借朝廷削弱天教势力,面临如此复杂的局面,几经谋划,便心生一条狠计,一式险招。 他先故意落在萧远后面,任他前去。 暗地里却安排了两手人,一边伪装是天教这边的叛徒,向萧远提供天教落脚在上清观的绝密消息;一边却以度钧山人的名义密函警示天教,先言自京中回来的人里有朝廷的眼线,再将萧氏来袭的事情告知,使他们早做准备,以炸药埋伏,届时诱敌深入。 之所以并不直接言明那朝廷的眼线便是张遮,是因为姜雪宁还在。 张遮深入天教,焉知他会知道多少? 若一个不小心为他窥知隐秘,只怕他才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人。 是以张遮必要除掉。 永定药铺有人接应之事本来是假,是有心算计;密函里故意提到有眼线,是为了让天教对张遮生疑,控制他行踪,却不至于直接对他下手,以至牵连与他同行的姜雪宁。 等小宝带走姜雪宁,张遮便可杀去。 这时再将他身份揭穿,天教必然暴起取其性命。纵然将来朝廷追究下来,也与他谢危没有太大的干系。更何况并不是他逼张遮前去,相反举荐他的是刑部新任尚书顾春芳,要追究要追究不到他的头上。 于是,若计划顺利,张遮身死,萧氏中伏,而天教残余的逆党也将被随后赶来的他带人除个干干净净。 届时,萧远不死也会因贪功冒进吃个大亏。 而后来赶到的他则是隐身在鹬蚌之后的渔翁,藏在螳螂与蝉之上的黄雀,会成为唯一的得益者,大赢家。 满盘计划,借力打力,铲除异己,可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谁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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