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气候。 梅瓶里插了一枝丹桂。 这一觉睡得似乎有些久了。 小厨房的粥已经是熬了换,换了熬。 听完剑书的话后,他披衣起身。 刀琴则立刻将准备好的热粥端上来,搁在桌面,摆上几碟小菜,并不敢放什么荤腥。只因来金陵这一路上谢危实没像样吃过什么东西,油腻之物一则怕吃不下,二则怕伤了肠胃,只这点清粥小菜较为稳妥。 他也倦于说话,坐下来喝粥。 不多时,剑书将姜雪宁带到,谢危面颊苍白,粥喝了小半碗,眼皮都没抬一下,道:“进来。” 无论是面上的神情,还是说话的语气,皆与当年在京城当她先生时一般无二。 仿佛当初壁读堂内一番对峙从未发生过。 姜雪宁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待师之礼,道:“见过先生。” 他听了也无甚反应,一手捏着白瓷的勺子,搅着面前的粥碗,看着那一点点上浮的白气,却半点不问她考虑得如何,反而问:“用过饭了?” 第189章 践诺 谢危虽已披衣, 甚至也略作洗漱,可身上只简单的薄薄一件白袍,青木簪把头发松松一束, 神情也淡淡, 便比平日衣冠整肃的时候多了几分随和散漫。 姜雪宁看也知道这是才起身。 毕竟谢危寻常时从发梢到袍角,都是令人挑不出错来的。 她在对着谢危时,到底是忌惮居多,是以比起以往的放肆, 显得很是拘谨,想了想回道:“回先生,已经用过饭了。怪学生思虑不周, 未使人先行通传便来叨扰先生。倘若先生不便, 学生改日再来。” 谢危终是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静默,唇线抿紧时便多了一份不耐, 但只向她一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同时唤了一声:“刀琴, 添副碗筷。” 姜雪宁进门时便没敢走太近, 这时身子微微僵了一僵,立着没动。 谢危一声冷笑:“你要站着看我吃完?” 姜雪宁终于醒悟过来。 这两年,谢危在朝中称得上韬光养晦, 一朝离开京城来到金陵, 分明是有事要和她商谈,且时间紧急,必要留她说话。她若不坐下来一道, 反在旁边等着谢危喝粥,岂不尴尬?便是她不尴尬, 对方这一顿粥也未必能吃个自在。 是她糊涂了。 这些年来也算料理了不少事情,和许多人打过了交道,怎么乍一见面,又紧张出错,连这点小弯都没转过来? 心里不免气闷几分,姜雪宁暗骂自己一句,忙道一声“那便谢过先生,恭敬不如从命”,然后犹豫一下,还是走到桌旁坐下。 这位置正好在谢危对面。 两人之间仅一桌之隔。 外头刀琴添了碗筷进来,拿了碗,要替她盛粥。 谢危眼也不抬,修长的手指执着象牙箸,夹了一筷莲藕进碗,道:“她自己没长手吗?” 姜雪宁听得眼皮一跳。 刀琴更是头皮发紧,眼睛都不敢乱看一下,低低道一声“是”,赶紧把碗放下退了出去。 这架势简直跟阎王爷似的。 往日的谢危总是好脾气的,天底下少有事情能使他冷了一张脸,便前世举兵谋反、屠戮皇族,也都温温和和模样,不见多少杀气。 可如今…… 若换了是两年前还一无所觉的时候,这会儿姜雪宁只怕已经堆上一张笑脸去哄这位少师大人消消气,现在却是半点逾矩也不敢有了。 她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心里宽慰自己兴许谢危是刚睡醒有脾气,忙给自己盛了小半碗粥,小口小口地喝着。 谢危也不说什么了。 他这样的人纵冷着一张脸,举止也十分得体,赏心悦目,倒令姜雪宁想起当年上京时。 那会儿还不是什么谢先生,谢少师。 只以为是姜府远方亲戚,表得不能再表的病少爷。抱张琴半道上车,虽然寡言少语,一举一动却都与她以前山村里那些玩伴不同,就像是山间清风松上皓月。 她本就为上京忐忑。 京城里那些富贵的家人,会不会看不起乡野里长大的自己? 她从未学习过什么礼仪诗书,听随行的婆子说了许多,可还是一窍不通…… 遇到这么个人,让她忍不住低头审视自己。 惶恐与自卑于是交叠起来,反让她强迫自己把架子拿起来,抬高了下颌,抵触他,蔑视他,对这样一个人,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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