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并不想理会身后疯狂的万休子,且留他多活上片刻,只是道:“圣人言,生身之恩当报。” 萧远眼底忽然涌现出了一分希望。 他立刻道:“对,对!当年太后娘娘推你出去替圣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她是你姑母,怎能不疼你呢?我萧氏一族,乃至皇族,都是你的血亲啊!” 他说话时不够仔细,只那一句里所含的“推出”二字,已让周遭众臣轻易意识到了这背后潜藏的真相,骤然变了脸色! 连沈琅一张脸都沉黑一片。 萧姝看向谢危,却没有与萧远一般从此人的脸上感觉到半分的仁慈,相反,只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一刻,谢危听见萧远的话,竟然笑了起来,还附和道:“说得对,都是血亲,该要留些情面。” 萧远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然而谢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云淡风轻地补上一句:“你想要个什么死法呢?” 你想要个什么死法! 此言一出,先前那种好说话的错觉,几乎立刻就被击穿了! 别说是朝中众臣,就是他身后天教与忻州军一众兵士,也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为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里所蕴藏的笃定杀机而胆寒! 萧远愣住了。 紧接着便是一种死亡即将降临的恐惧。 他距离谢危最近,轻易能够看见他淡漠到没有一丝情绪的眸子,只让他感受到一种来自心底的寒意,仿佛当年那被埋在雪里的三百义童的亡魂都附着在他身上,更有一双眼睛透过虚空俯瞰着他! “不,不,不要杀我……” 萧远本不是什么强干之人,在意识到谢危是真要杀自己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朝着后方退去。 他想要逃跑。 可这太极殿前的台阶从来没有那样长过,平日里短短一会儿就能走完的长度,却好久好久也望不到头。 谢危并不叫人去追他,只是向后方伸出手去。 刀琴便将背着的弓箭取下,递到他手中。 谢危看向那狼狈跌撞的身影,接过了弓与箭,随后弯弓搭箭,雕翎箭的箭矢闪烁着一片晦暗的寒光,远远对准了萧远的背影,只道:“今天这样好的日子,太后娘娘怎能不在呢?剑书,带人去找找。” “嗖”地一声,手指轻轻松开,弓弦剧烈地震颤! 雕翎箭离弦飞去! 萧远正急急往台阶下去的身影,便骤然一震。一支箭就这样射入了他的后背,他身子晃了晃,却没有立刻倒下。 紧接着便是第二支,第三支! 第一箭只穿入后背,第二箭已射过心脏,第三箭直接洞穿了他的头颅! 染血的箭尖从他眉心钻出。 头发已然花白的萧远,两只眼睛里的惊恐尚未散去,便渐渐失去了神采,“扑通”一声,整个人面朝下栽倒,鲜血从他身前涌流而下,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 弑父!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沈琅立于众人之中,更是怒火炽盛。 只不过,更令他不安的,并非是萧远的死,而是谢居安方才一箭射出时,对身边那几个人交代的话! 萧姝万万没有料到,谢危竟敢这般当众动手! 萧烨愣了半天,却是个不善遮掩的直脾气,几乎立时就红了眼,径直朝着谢危扑去:“你杀了我爹,我跟你拼了!” 然而谢危只是看了他一眼。 他甚至都没有动手。 刀琴刀在手中,根本不待他靠近谢危,已经直接一刀捅进他胸口,然后面不改色地抽刀。 萧姝花容失色,惊叫了一声:“弟弟!” 萧烨低头看去。 胸前破开了一个血窟窿,鲜血几乎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他摸了一把,眼底还出现了几分迷惑,就这样退了两步,倒在地上。 年轻的眼睛大睁着,再也闭不上了。 整座太极殿前,几乎是死一般的静寂! 谢危身边的刀琴、剑书,朝野上下不少人都见过,素日里跑跑腿,料理一些琐事,本以为只不过是两个有些拳脚功夫的书童罢了。 刀琴话少,武艺高些; 剑书圆滑,通晓世事。 可谁能料想,如今一言不发动手,竟有这般残忍的利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取了一人性命! 而这个人,本该也是谢危的兄弟…… 众人此时再看谢危,回荡在脑海中的,竟只有先前万休子癫狂至极的那一句:这哪里是什么圣人、帝师,分明是向人索命、要人血债血偿的魔鬼! 萧氏先后两人横死,于谢危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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