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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节




    姜雪宁凝望着他:“来时我便说,我有话想对你讲。”

    谢危怎会不知?

    那天她见过了张遮,第二天一早,便说有话想要对他讲。

    剑书偷偷来禀告了他。

    可是……

    他转眸望着她,突起的喉结上下一阵涌动,只道:“我也说过,我一点也不想听。”

    在马车上,她便几次三番想要开口。

    可谢危总是叫她闭嘴。

    那时姜雪宁以为,大约是将到京城,决战在即,这个人或许需要静心定神,所以开口不成之后,便没有再打扰,只想着过两日再说也不迟。

    然而此刻看着此人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个人活得该有多苦呀。

    她险些哽咽,却没有放开他,只是伸手去拿他右手一直紧紧扣着没有松开的那柄刀,便像是当初在山洞里他哄自己时一样,轻声道:“把刀放下吧。我就在这里,我不会走。”

    谢危满心都是深重的戾气。

    他本不愿松开。

    可又怕那柄刀伤了姜雪宁的手,所以到底还是慢慢放开了。

    她将刀扔到了台阶下。

    这聚集了数万人的太极殿周遭,不知为何,忽然静悄悄的。

    那一方传国玉玺就压在手中,可沈芷衣却没有看它,反而是看向了与谢危站得极近的姜雪宁,她问:“宁宁,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姜雪宁说:“我知道。”

    这个人上辈子逼杀她,就算到了这辈子,都还想过要带她一起去死,绝不是一个好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甚至可以说,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因为她看过他最真实也最疯狂的一面。

    沈芷衣又问:“你是喜欢他吗?”

    姜雪宁想了想,道:“喜欢。”

    这一瞬间,谢危的手掌轻轻颤了一下,脑海里却仿佛有万般光影掠过,最终什么不剩下,只是怔怔望着她。

    燕临站得太远,没有人能看清他模糊的神情。

    沈芷衣也好久没有说话。

    她并不是完全认同谢危这个人的,怕她的宁宁选错了伤心,可却不能去拦她,千百的担忧,最终只化作一句:“那你真的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姜雪宁朝她一笑:“我清楚。”

    而且非但清楚现在在做什么,还知道将来要做什么。

    所以平静而坦然:“我要同他成婚。”

    “……”

    那一天晚上,他问过她一次,可她没有回答,他便再也不敢问第二次。

    可现在她说,要同他成婚。

    谢危突然无法分辨,这究竟是真,还是梦:她难道不是要离开他,去找张遮吗?

    姜雪宁看着他,突然发现,她竟能读懂这人此刻的想法,于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很久以前,你跟我说,倘若是你喜欢一个人,便要永远藏在心里,不让那个人知晓。可是谢居安,你若真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藏得住呢?”

    谢危不明白。

    姜雪宁也看出他不明白:“你真的,聪明绝顶,可就是不会喜欢人。”

    谈情说爱,这个人笨得要死。

    一不小心便要钻进牛角尖。

    太害怕拥有的再失去,也仿佛觉得那些得到的终将会失去一般,所以偏执,偏激,还偏偏不肯对人示弱,把那些话都讲出来。

    姜雪宁忽然觉得,这个人和前世的自己,实在是太像了。

    有些东西不明白,所以撞得头破血流。

    她眨了眨眼,眼底隐现泪光,却拉着他的手,踮起脚尖亲吻他微凉的薄唇,低低道:“谢先生,你教过我读书,写字,弹琴,做人。可从今往后,换我来教你,教你怎样好好地去喜欢一个人,好不好?”

    ……

    这一天,谢居安究竟是怎么回答姜雪宁的,最终成了史书上一道始终无人能解答的谜题。

    因为,就在这大家都聚精会神的当口。

    整座为夕阳笼罩的太极殿前,突然响起了吕照隐那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终于没能忍住的大骂:“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雄才大略净拿来算计哄骗人小姑娘!不干,不干了!老子要改行做官去了!真是他妈信了邪才跟你一起造反!操了你祖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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