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纵然借了五石散混上安息香的药力,这一觉也显得太浅。 醒来时,暗香已去。 他看着那堆得高高的案牍,才想起还有许多事情不曾处理,将伸手去提笔架上悬着的一管新笔时,抬眸却看见了案角那一盅静静已冷的参汤。 轮值的太监们,守在殿门外。 过了好久,忽然听见里面喊:“来人。” 他们顿时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进去听唤。 谢危坐在那案后问:“昨夜谁来过?” 大多数人面面相觑,茫然摇头。 谢危慢慢闭了一下眼,改问:“昨夜谁当值?” 这下,众人之中立刻有名小太监腿软跪了下来,连连朝着地上磕头,自知事败,哭求起来:“太师大人饶命,太师大人饶命!实在是皇后娘娘相求,奴才一时鬼迷了心窍,才答应了她,太师大人饶命啊……” “……” 谢危低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好像有一种钝钝的痛觉,迟来了许久一般,从他身体里经过,让他恍惚了一下。 门外,已四更残夜。 5)门外 经历过杀伐的皇宫禁内,宫墙四面皆是兵甲。 越是凛冬,越见肃杀。 宫人们都少了许多,平素不出门,若是出门,也不敢抬了眼四下地望,是以道中无人,连往日总闹腾着的坤宁宫,也如一座困着死人的囚笼。 在天还未亮开的时候,谢危驻足在宫门外,看了许久。 昨夜的朱砂还未从他指掌间擦拭干净。 他垂眸看了一眼,抬了步,缓缓走入宫门。 两旁的小太监见着他,无不露出几分惊色,向着他跪地伏首。 谢危却只轻轻一摆手。 他们将要出口的请安,于是都归于无声,连头都不敢多抬一下,直到谢危走过去了,也未敢立刻起身。 旧日奢华的宫殿,一应摆设虽未改变,可少了人气儿,添上了一种世事变幻所镀上的冷清。 景致的窗格里镶嵌着雪白的窗纸。 他走到了紧闭的宫门外,又立了半晌,方才抬手,也不知是要叩门,还是就要这般推开。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里面隐隐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是两名女子。 或恐是一开始就有,只是他刚才站到这门外时,心思不在,所以并未注意。 “娘娘……” “谢居安不过是披着圣人皮囊的魔鬼,萧姝死了,周寅之死了,沈玠也死了,我能怎么办呢?人在屋檐下,总要虚与委蛇。想想,委身燕临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准我还能当新朝的皇后呢。” …… 她的声音,没了昨夜的慌乱与忐忑。 只有一种寂冷的平静。 以至于听了也让人生寒。 谢危还未碰着门扉的手掌,凝滞了许久,终于一点一点,慢慢地收紧,重新垂落下去。 然而清晨那一股原本已压下去的戾气,却汹涌地翻上来。 他搭了一下眼帘,再抬起已无任何任何异样,转身便从殿门外离去。等到他身影完全出了宫门,身后那些宫人才敢从地上起身。 紧闭的殿门,未曾打开。 深宫里是两名女子的絮语。 那位把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却竟是个女儿身的尤会长,轻轻地一叹,只道:“万事有因,若我料得不错,谢危此人也很可怜的……” 6)匕首 回了西暖阁,谢危才想起指上的朱砂,便拿起一旁的巾帕一点一点擦拭起来。 一名小太监进来说:“昨夜那人已经处置了。” 谢危静得片刻,忽然道:“去给我找把刀来。” 小太监顿时一愣。 只是也不敢多问,低头道一声“是”,便去内务府开了库寻,只是也不知谢危究竟要怎样的刀,只好不同式样形制的刀都拿了一柄好的,甚至混进去两柄匕首,才战战兢兢地呈到他面前。 谢危的目光一一划了过去。 末了,手指停落在一柄匕首上。 那真是一柄好看的匕首。 银鞘上镶嵌着一枚又一枚圆润的宝石,倒像是一件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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