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小景下意识地问道:“你说有还是没有?” 顾垣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了富小景的焦急,原来他的基因是这么见不得光的。跟富小景在一起之前,他为自己的过去愤恨过,后悔过,却从没自卑过,他当然也隐瞒,要么是出于商业考虑,显然一个没有任何遗传病史的伙伴更值得信赖;要么完全是因为交情没到那个份儿上,跟陌生人到处诉苦水,在他眼里,无异于情感乞丐。 而现在,他的过去甚至连带着他的基因都成了羞于见人的,必须时刻隐藏起来,他才能获得一份正常的感情。一旦被发现,他的感情就岌岌可危。 他特意拉长了语调,“你猜?” “别卖关子了。” “我要把那份报告的结果告诉你妈,你还能坐在我车里吗?恐怕你一毕业,她就要让你买机票回家。” 顾垣撒谎了,他对富文玉说他从没做过基因检测,并且他很快会去做一次。在一个爱女儿的母亲面前,所有谈判的技巧,语言上的机锋都完全失效,他多年努力所取得的成绩也完全比不上一份假报告。富文玉爱女儿远胜于爱钱,所以他也不能拿钱收买她。 他是一个很喜欢赌的人,但这次他不敢赌说实话会怎样。 他只有说谎。顾垣并不算一个完全诚实的人,但以前的不诚实是因为策略,这次他没办法把它当成一个单纯的策略。 这个谎时刻提醒他,他对富小景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他多年的努力马上败给了基因,而他的自尊竟然允许这件事发生。 “也没那么严重了。”富小景安慰顾垣,“我妈这人总是放大风险,把事情想得特别严重,福岛核泄漏那年她屯的盐到现在还没吃完。要是谁跟我结婚就得递交一份基因检测报告,估计我得孤独终老,哪个人的基因里没点儿患病风险,多的是祖传糖尿病高血压的,听着没多严重,关键时候也能要人命。更别说基因突变了。为了我的终身大事考虑,你能不能允许我给你的报告造个假?” 沉默。 富小景的语气可怜兮兮的:“你要不同意,我估计到五十也结不了婚,以后谁还能让她满意啊?” “你真觉得我很适合你?” “你不光是最适合我的,还是最好的。”富小景继续谄媚,“我要是跟你分手,以后也就看不上别人了。” 顾垣递给富小景一个铁盒子,那是她以前送他的希腊软糖。 富小景取了一个玫瑰味的扔嘴里,她靠在后座,仰着头,透过天窗,能看到大半个月亮。 “我才认识你半年,就跟认识了你半辈子似的。你说咱俩以前是不是见过啊?”富小景边说边笑,“你长这么好看,是不是经常有女孩儿跟你搭讪,有没有人拿这句话问过你?” “也许咱们真见过,你忘了。” “不可能,你长成这样,我要之前看见过你,肯定有印象。话说回来,你第一次见我,真挺冷漠的,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个abc。” 因为那次记忆太深刻,所以富小景从不认为顾垣对她一见钟情,更不认为他看上了自己的脸。 “你不认识我,为什么单单找我帮你付账?”很长一段时间,顾垣都以为富小景在酒类专卖店就认出了他,所以才会上前试探。酒吧遇见,也是富小景先来打的招呼,在他两次拒绝后,她仍坚决要把他的陈年大衣还给他。如果不是她主动在他大衣口袋里塞了两百美金,他俩也不会有后来的交集。 “因为当时店里只有你一个人看着像中国人啊。”富小景恍然,“你不会把我当成搭讪的了吧。” “你想多了。” 富小景心里哼了一声,确定顾垣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她一直认为是顾垣主动追求的她,现在想来,在顾垣眼里,可能是她一直主动,主动搭讪,主动请喝酒,主动送糖送贺卡送钱,主动请他去听音乐会…… 夜里,富小景躺在顾垣对面拿手指刮他的鼻子,边刮边逗他:“你能闻出我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还是你原装出厂的味道好闻。”顾垣的鼻子去嗅她的鬓角头发,香水在她身上所及之处,他都嗅了个遍。 “是吗?”富小景抬起胳膊闻了闻,“那我再去冲一下。”她用的香水是倩碧happy,初来美国买的第一瓶香水,胜在便宜,名字寓意也好,happy在衣服上洒一洒,竟真的快乐不少,但顾垣并没因此更快乐,他大概不喜欢这种少女香。 顾垣阻止了她,用蚕丝被把她裹了起来,胳膊伸出来给她当枕头,贴着耳朵威胁她:“小景,我并不是个经得起诱惑的人,你最好老实点儿,你明天要是参加不了毕业典礼,可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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