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布朗夫人家,叫醒保姆,撬开了卧室的门。 顾垣一如既往的忙,不忙日子倒不好过下去了,每天按照规定时间去icu探视他的母亲。 有时顾垣想,干脆成全她算了,但这个念头消失得很快。 他还是希望她活着,理直气壮地向他索取,反正他也给得起。忏悔大概是最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十几年如一日自以为正确的人,忏悔即意味着否定。他不该戳破她。他宁愿她那么混混沌沌自以为是地活着。 他同富文玉换位思考了下,富文玉大概不奢望富小景成名成家成功,只希望她能过平静的生活,而这个他也未必能满足她。 富小景又说:“你千万不要把我当成你的责任,我完全能自己养活自己,以后没准还能养活你。现在你罩着我,以后我也能罩着你。我这个人对奢侈品没什么兴趣,至于房子,有一个几十平的小公寓就够住了,省钱也有省钱的乐子。我现在看见一加仑橙汁卖一块钱,都能给我带来不小的快乐。这种快乐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富小景不愿把自己的事业和顾垣绑在一起,一方面固然为了自尊,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把压力全部压在一个人身上。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互相托底,互为依靠的,为了抗风险,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顾垣突然严肃起来,“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有遗传风险,你是不是会离开我?” “吃苹果不好吗?干嘛吃如果?”富小景瞪大眼睛开玩笑,她知道自己肯定会。 “如果不是你妈知道前情,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顾垣仰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你的视频确实是孟潇潇发出来的,但如果我一开始就出手,绝对不会传得这么广,我想等着你走投无路来找我。而许家给你妈找麻烦,我在知道后也没拦着,至于为什么,你肯定知道。小景,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富小景以前也怀疑过,但今天亲耳从顾垣嘴里听到,一时竟无法消化,“今天怎么想起来说这些了?”不说就可以假装不存在,她也不太想追究这些往事。 “我只是想你更加了解我。我甚至希望后来孟潇潇的计划得逞,那样的话,你妈只能默认你呆在我身边。” “可是你没有,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很多阴暗的想法,但想和做是两回事。你到底怎么了?”富小景想顾垣说这些,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我不想把我的基因传下去,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富小景极力回避这个话题,“你怎么想这么远?都想到孩子了?再说你如果只是怕冒险……” “我不想在这方面冒一点儿险,而且,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孩子。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也不能接受你通过其他途径生育。你真的能接受吗?” “为什么今天一定要说这些?” “我只是想把风险都跟你说明白。如果我真的重蹈我爸的覆辙,你忍心你妈妈因此为你操心?毕竟你连检测报告都要作假。”他此时要不说,换一个时间恐怕就说不出口了。他并不是时刻都有良心的。 “够了!你要真这么为我着想,怎么不早跟我说?我拒绝过你多少次?哪次不是你死皮赖脸凑上来!第一次你约我我没搭理你,你非要上门给我送音响。要不是你,能有后来的事儿吗? 现在我被你拉下水了,你突然良心发现了!顾垣,你他妈干的都是人事儿吗!我告诉你,晚了!我还就赖上你了!”说着,富小景趴在桌上哭,“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要早告诉我,我早跑了,哪还有今天?” 顾垣也没办法安慰她,他一连猛吸了几口烟,烟雾很快覆住了他的脸,“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我欠你的,你想要我还什么,什么时候还,都你说了算。” 富小景突然抬起头来,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掌心顷刻就湿了,“你以为我想后悔就后悔?你对我这么好,我还能看上谁?你自己孤独终老还不够,非要拉着我一起?” 顾垣的嘴角抖了几下,一句话都说不出,低头把烟头掀灭在富小景买的烟灰缸里。 “我也受够了你了!一天到晚拿着也不知道哪天会得的病伤春悲秋。谁活着没点儿风险?知道美国的车祸死亡率是多少吗?我去买瓶酒,差点儿被老黑给弄死;老老实实读书,险些遭孟潇潇的毒手。要不是你,没准儿我正在美国的哪块墓地上躺着呢。”富小景把头发撩到耳后,“我喜欢孩子,前提是不用我生养。等到能体外繁殖的时候,我或许会考虑要一个。你说会有这么一天吗?” 顾垣背过脸去,没回答。 富小景觉得顾垣可能哭了,可又实在想象不出他哭的样子。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