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命行事?” 萧飞白嗤笑一声,道:“当真是一条尽忠职守好狗。” 顾明轩脸色微变。 “舅舅。” 软轿里的未央唤了一声:“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你莫要生事。”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入顾明轩耳内,顾明轩下意识地向软轿看去。 金乌初升,微微泛着红的霞光,徐徐洒在轿帘处,将轿帘染上一层好看的红。 因是酷暑天气,轿帘用的是薄如蝉翼的软烟罗,纵然将料子用得十足,层层叠叠挂在软轿上,可当霞光微照,朦胧红光处,依旧能隐约映出一个窈窕有致的身影。 那身影并未因轿帘外的吵闹而向轿帘处看来,只是正坐在软垫上,脖颈纤长,乌发如云,发间点缀着素银簪子,长长的流苏在她脸侧轻轻晃着。 或许是她衣着委实素净,又或许是失而复得的外祖父的再度离世,让她少了几分往日的张扬跋扈,垂眸而坐,倔强清幽。 顾明轩有一瞬的失神。 他倒是第一次见未央这个模样。 他记忆里的未央,艳光逼人,高高在上,而今一身霜色打扮,竟生出几分雅致动人之感。 他忽然想起,未央也有惶恐不安的时候。 那年乡君新逝,未央好看的眼睛哭成了核桃,拽着他的衣角,奶声奶气不要他离开,他摸了摸未央柔软的发,告诉未央,他会护着她的,叫她不要怕。 那时候的他,是真心心疼失去母亲的未央的。 往事涌上心头,轿帘处倔强纤瘦的身影,仿佛又与当年泪眼婆娑的娇软女孩重叠到一起,没由来的,顾明轩心口软了三分,声音不似刚才冰冷,说道:“节哀。” 顾明轩态度的转变让萧飞白颇感意外。 萧飞白顺着顾明轩的目光看向轿帘。 微风袭来,撩起轿帘一角,稍稍露着未央精致的下巴。 从宣州到华京城的这段路程,未央甚是辛苦,根本不曾休息好,又因身在孝中,不曾动用脂粉,微薄霞光一照,便越发显得她脸色苍白,楚楚可怜。 萧飞白摸了摸下巴,忽而有些明白顾明轩为何变了态度——这般一看,他的未未确实我见犹怜,颇有风姿。 “黄鼠狼给鸡拜年。” 萧飞白挑眉道。 顾明轩的态度,总让他有种被冒犯到了的错觉。 顾明轩面上一寒,正欲答话间,轿帘内又传来女子清越声音:“舅舅,你越发没规矩了。” 短短几个字,便制住了气焰嚣张的萧飞白。 萧飞白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顾明轩也收了与萧飞白唇枪舌剑的心。 卫士们检查马车,并无异样后,放马车通行。 马车缓缓行驶在宫道上,未央的声音又飘了下来:“多谢。” 顾明轩剑眉微动,侧脸去看马车,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甚么,然马车渐行渐远,他最终甚么也没说出来。 云层剪下金乌之光,在他眼下投下淡淡阴影。 他与未央,原本是不用这般疏离客气的。 “啪!” 一声清脆声响,让顾明轩很快回神,皱眉看去,是萧飞白突然合上折扇,原本言笑晏晏的脸,此时蒙上了一层寒霜,凤目轻眯,满是威胁之意。 “顾郎君。” 萧飞白的声音很慢,如利剑缓缓抽出剑鞘一般,让人浑身的汗毛都忍不住立了起来。 顾明轩手指轻握腰中佩剑,冷声道:“何事?” 萧飞白道:“没甚么。” “只是顾郎君的眼睛若是一直这样粘着我家未未不放的话,我这个当舅舅的,是不介意将顾郎君的眼睛剜出来,送与我家未未当个把件。” 顾明轩眸光骤冷。 萧飞白唰地一下打开描金折扇,轻笑着离开。 夏日微风又起,送来他微凉声音:“顾郎君的眼睛这般好看,想来未未会极为喜欢的。” 顾明轩剑眉紧蹙,目光萧飞白骑马摇扇而去,握着佩剑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着白。 …… 此时的未央,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简单几句话,便引得两个男人剑拔弩张,她只是在小宫人的引路下,一路来到天子所在的紫宸殿。 天子原配皇后去世后,天子便没再立后,而今年岁渐长,又甚少留宿后宫,一朝病重,则由膝下唯一的一位公主,带着几位小宫妃在天子身边侍疾。 未央绕过屏风,向天子床榻旁的长宁公主见礼。 长宁公主看见未央,微微蹙眉,挥手遣退殿内伺候的宫人内侍。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