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是何晏的暗卫,收集情报是一把好手,爷爷的麾下更是卧虎藏龙,能得知寻常人根本打探不到的消息。 如今这两拨人问不到何晏的消息,天下还有谁能知晓何晏的现状? 此时的何晏,多半是凶多吉少。 未央胸口轻轻起伏着,闭了闭眼,略微调整着呼吸,想将心头的烦躁压下去。 然而无论她怎么做,五脏六腑都像是在火上煎着一般,让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天子这是有意不让外界得知他的消息。” 除了这个理由,她再想不到其他原因。 可天子为甚么这么做? 仅仅因为姜黎的消失? 何晏做不了天子掌中最为锋利的剑,天子便要处置他? 想到此处,未央心底陡然一寒。 若真是如此,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也太薄凉了些。 但转念一想,天子连自己培养了几十年的太子都能亲手杀死,并下令处死太子所有儿女,他一手带大的太子,他尚且不放在眼里,更别提与他只有血缘关系,没有太多祖孙情谊的何晏了。 未央越想越担忧,抬手用力按了按眉心。 未央的异样让萧飞白摇着的描金折扇顿了顿。 萧飞白拢起折扇,放在掌心,上下打量着脸色略显苍白的未央,剑眉皱了皱,须臾间,又舒展开来,说道:“天子行事,向来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 若是摸准了,他便不是天子了。 萧飞白腹诽着,道:“你无需太担忧表弟,表弟终归是天子的孙子,先太子唯一的血脉——” “可是舅舅忘了,先太子是天子亲手杀死了。” 未央打断萧飞白的话,眉头紧蹙,道:“天子对先太子如此,又会对先太子唯一血脉的阿晏,有多少亲情?” “天家容不得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你倒看得透彻。” 萧飞白眉梢轻挑,悠悠一叹,道:“生在天家,这是他的命数,咱们怨不得天子。” 扪心自问,若他坐在天子那个位置,他未必能比天子做得更好——先太子谋逆的事情,是铁板钉钉的。 世人都道天子心狠手辣,亲手斩杀自己一手带大的先太子,可谁又曾想过,先太子兵变逼宫之际,何尝不是往天子心口递刀子? 天子与先太子之事,原也分不出一个对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的利益纷争罢了,真正可怜的,是他白家。 白家为大夏坐镇雍州数百年,战死在疆场的儿郎不计其数,可纵然边关苦寒,蛮夷骁勇善战,白家亦不曾退后半分。 白家在,雍城便在。 可白家的忠肝义胆,最后换来一个伙同先太子谋逆而满门抄斩的罪名,铮铮铁骨没有死于沙场之上,却被自己最为信任的人下令斩杀,这种悲凉与绝望,才是让人午夜梦回都忍不住彻骨生寒的。 思及往事,萧飞白眉眼间的笑意淡了一分,但转瞬之间,他又恢复往日言笑晏晏模样,刷地一下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对满面愁容的未央说道:“这样,咱们分头做事,我去找姜黎的下落,再去与大司农林源接触一下。” “林家若想要傀儡,年富力强的蜀王,怎比得上天真稚气一团孩子气的小皇孙?我的话,林源大抵是能听得进去的。” 未央颔首,道:“辛苦舅舅了。” 萧飞白笑了笑,收起折扇敲了敲未央额头,温柔笑道:“说甚么傻话?天塌下来,有舅舅替你撑着。” “放心,表弟不会有事的。” “我也希望他不要有事。” 未央低头,咬着唇,唇瓣微微泛着白。 萧飞白眸光轻转,打趣道:“幸好被天子扣下来的只有表弟一人,若我与他一同被扣下,只怕未未此时害怕得要掉金豆子了。” 未央一怔,抬头看着面前萧飞白。 窗外阳光稀薄,夕阳西下,余辉无力地将红晕洒在大地。 微微的红色漫过镂空的窗台,飘进屋中,将萧飞白的鬂间与脸色染上一层好看的红。 时下又有微风,轻轻荡着萧飞白额间不曾挽起的发。 萧飞白轻轻浅浅笑着,飒沓风流,姿容天然,尽显世家子弟的清贵雍容。 未央有一瞬的失神。 不是的。 萧飞白在她心中,亦是极为重要的,若是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萧飞白的命。 可这种重要,与何晏的不同。 何晏是撕心裂肺,锥心刺骨,而萧飞白,是生死与共,愿为知己死。 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舅舅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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