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发涩。 蒋兰舟转身跑到走廊上。 刚才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只是从第一视角,变成了第三视角。 天旋地转之间,她扶着栏杆张望可以躲藏的安全区,放眼可及之处,原来妈妈住的房间,女主人已经换成别人,一楼客厅爸妈的结婚照,变成了一只大钟。 她的爸爸现在是别人的爸爸,她的家现在是别人的家,就连她的大树,也成了别人的大树。 她在蒋家已经无处可躲。 蒋兰舟整个人像浸在水里,她大口吸气,却根本喘不上气,窒息得喉咙发紧。 她瞪大的双眼,和沙漠里濒死的人如出一辙。 周围的景物渐渐失去亮度,只有门口的地方有强烈的亮光。 她眼前发黑,看不见路,却本能奔下楼梯,朝门口跑去,呆滞茫然之中,呢喃着:“妈妈……妈妈……” 寒冬天,屋外遇水结冰。 蒋兰舟还穿着单薄的睡衣,脚上的鞋子在奔跑中掉了一只,她赤脚踩雪,却并未察觉到丝毫冰冷。 她失去了视觉,失去了听觉,所有的感觉似乎同时消失,她的世界变得空洞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的大脑也按下了暂停键,停止接收这个世界的一切认知。 封岩追出来,脱掉外套裹在蒋兰舟身上,紧紧抱住她,焦急呼唤。 蒋兰舟双眼失焦,滞板无神,面容像提线木偶,了无生气。 封岩捧着蒋兰舟的脸颊,却捕捉不了她的视线,她的瞳孔好像要散了。 也许是冬天的夜里实在太冷,封岩的呼吸声都在发颤,他用力地拍打她的脸颊,热气伴着哽咽声,一口一口呼出来:“兰舟,你发烧了。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她和木头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封岩死死抱住她,在她耳边恳求:“你说句话。” 她在他怀里,还是没有反应。 封岩单臂揽着蒋兰舟往车子的方向走,另一只发抖的手,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何医生。 蒋兰舟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眼睛睁得圆圆的,直直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看穿。 封岩略松一口气,收了手机,摸着她的额头温声说:“兰舟,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蒋兰舟死死拽着他的袖子,一动不动,只是面无表情地抬眼盯着他。 封岩不解地看着她。 蒋兰舟一开口,身体开始哆嗦,声音也在打颤:“为什么要送她同样的娃娃,为什么要给她讲故事,为什么要哄她睡觉,为什么……为什么呢……不是说好了,我是唯一的吗……怎么又不是了……” 封岩心神乱了,语序也乱了:“她要,我就付钱,在商场的时候,她闹,我只是付钱。她只是个小孩子,你爸爸让我讲个故事,她在我眼里只是个小女孩,跟你不一样的,我只是讲个故事……” 蒋兰舟仰天声嘶力竭痛哭一声,她痛苦地揪着封岩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声音十分凄厉:“封岩,你凭什么把给我的东西复制粘贴给别人,你凭什么——” 封岩的心被狠狠剜了一刀,汩汩留着鲜红的血。 他眼神慌乱地抱住她说:“对不起,兰舟,对不起,是我的错。” 蒋兰舟大哭到晕厥。 封岩抱着她回到车里,直接开车去最近的医院,同时给何医生打了个电话。 幸好何医生还在捣药,手机没静音,他给了联系方式,让封岩直接去医院找他今天在医院值班的学生。 封岩把人送到医院,联系上何医生的学生梁医生,急诊科主任。 他在急诊室外坐立难安地等了一刻钟左右,年近四十的梁医生终于出来。 封岩主动向梁医生先伸手:“梁医生您好,请问我侄女现在怎么样?” 梁医生握住封岩的手,说:“已经醒了,是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血管迷走神经性晕厥,一般这种晕厥持续时间不长,但她晕厥的时间较长,我安排了动态血压监测,观察24小时再出院。她血糖也比较低,应该是饥饿导致的,我看她应该不太想进食,就让护士等会儿给她打点葡萄糖吧。退烧就只能靠冷敷,看看明天体温会不会降到39°以下。” 封岩下意识呼出一段很长的气息,用力握住梁医生的手,“谢谢您。” 梁医生笑了笑,很快严肃地推了推眼镜,说:“不过,我建议您带您侄女去看一看心理医生。冒昧问一句,您侄女是突然失去家人了吗?” 封岩哑然,他的心,被无数根刺密密麻麻地扎着。 梁医生不再继续追问,他只是礼貌地笑着说:“我夫人的双胞胎外甥是不错的心理医生,如果封先生有需要,可以联系我的老师。” 封岩直接问:“方便留您的电话吗?” “当然。” 相互交换了电话,封岩站在急诊室门口,没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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