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半句,他抬起眸子,一瞬不瞬望着她,眼底是一些叶卿看不懂的东西:“你一直都在,便是最好。” 叶卿心跳突然就乱了节拍。 这家伙,平日里一张冰山脸,一张毒舌惯了的嘴也没说出过什么好话,今个儿怎么闷骚起来了? 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那一刻的心乱还是其他的什么,叶卿脑子一抽,突然就道:“陛下之前还说要送臣妾出宫!” 他笑了笑,捻起她一缕长发在自己指尖缠绕,一圈又一圈,像是把前世今生都绕在了一起。 他道:“皇后忘了,你当时没答应。何况……朕也反悔了。”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喉头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望了一眼屋外的夜色,拍了拍叶卿的头:“夜色不早了,皇后早些歇息吧。” 他拉开房门时,叶卿突然叫住他:“陛下。” “嗯?”他微微偏过头,如练的月华从大开的房门口倾泻进来,他整个人仿佛都沐浴着一层华光,夜风拂动他宽大的衣袍,恍若神明临世。 “陛下也早些歇息。”说完这句叶卿就把脑袋往被子里拱了拱。 萧珏掩下神情间那些许失落,应了声好。 从驿站二楼走过一个拐角,王荆迎面走过来,拱手抱拳道:“陛下,陈大人邀一众大臣们今晚开了宴,邀陛下前去共同赏月,陛下要去吗?” 萧珏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倦意,闻言似笑非笑道了句:“他倒是个会专研的。” 王荆自然知晓他这话是何意。 明年春闱势必又有一批仕子步入朝堂,为了给新科进士们腾位置,朝堂官员自有一番调动。 陈大人在拍马屁上那是一把手,但政绩平平,多半会被外调去地方州府。他这一路都在讨好萧珏,对随行的朝廷大员也多有巴结。 今夜突然设宴,陈大人若是没所图,萧珏是绝对不信的。 历来帝王都忌讳结党营私,他这设宴直接把帖子也给他送来了,倒是过了明面,让人抓不到什么错处。 王荆听不出萧珏那话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便追问:“陛下的意思是?” 萧珏凭栏而立,望着当空的一轮圆月,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王荆,一个人若老是对你见外,是不是意味着你对那个人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陛下这是又跟皇后闹别扭了? 帝后的情感他不敢妄自揣测,只道:“许是有什么隐情和误会也说不定。” 萧珏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荆汗颜,一字一句斟酌道:“先前在扬州,陛下您好几次蛊毒发作,娘娘都不离不弃守在您身边,甚至主动取血给方神医。这次路上遇袭,娘娘也为陛下以身挡箭,可见娘娘心中是有您的。您若是跟皇后娘娘有了什么隔阂,把话说清楚不就得了?” 萧珏闻言,嘴角扯出的弧度有几分微苦。 他和叶卿之间有什么隔阂呢? 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想起那天她为自己挡箭倒下叫的那一声“珏哥哥”,醒来后又追问他,她从前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萧珏就能感觉到,他跟叶卿中间,似乎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他想靠近,但是她躲在墙背后不愿再踏出一步。 她的性子还是跟之前一样,可萧珏也明显能感觉到,她待自己态度,跟在江南时不一样了。 他明白她介意气恼的是什么,但这迟来的喜欢,他该怎么同她解释呢? 便是他解释了,她似乎也不想听。 这也是为何那日他被叶卿打断话之后,鲜少再往叶卿跟前凑的原因。 他是帝王,他有他的骄傲。 但更多的是,他不知如何面对叶卿。那个曾经可以为了一份单纯的喜欢豁出性命去的女孩,长大了。他他猜测她或许也经历了很多事情,才养成了如今这宠辱不惊的气性。 他对成长后的她动心了,她却已经收回了曾经那份喜欢,他又该如何? 这些天,萧珏想了很多,既然过去的那十多年都是她在追着他的脚步跑,那么现在换过来,该他追着她的脚步走了。 有些话,清醒着是说不出口的。 萧珏想,或许大醉一场,就能把那些埋在心里的话说给叶卿听了。 心中烦闷,他寻思着出去走走也好,便吩咐王荆:“备马,赴宴。” 王荆抱拳应是,转身下去备马。 路上王荆见萧珏神情沉郁,犹豫了下,还是提醒萧珏:“陛下,明日便要抵达京城了,您又不胜酒力,一会儿大臣们若是敬酒,便推了吧……” 鲜少有人知晓,当今天子一杯倒。 萧珏只淡淡道:“朕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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