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寄虹只低着头不言声。等两人停口,她慢慢抬起手平放于桌上,“我这双手,推倒霍记,将父亲推入牢狱,若从此粉饰太平地活着,那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此身万劫难复。” 她抬起头,一滴泪珠滚落在握紧的拳头上,“干了不一定能成,但是不干的话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霍记,对不起我自己。” 寄云忍不住拭泪,玲珑为之折服,便不再相劝,只问她是否已有计议。寄虹点头,“我想有个人是肯帮我的。” 病中时,叶墨曾来探望,是除玲珑和大东外唯一上门的旧友。霍家败落至此,他都未曾提出退婚,可见情真。 寄虹本有些忐忑,因此事实在唐突。不料叶墨即刻出门相见,还请她入宅。虽说订亲,她仍觉不妥,婉言谢绝。 叶墨一身簇新朱绣蓝衫,在戴孝着素的寄虹看来略显扎眼,但她说服自己,毕竟非亲非故,无可指摘。 叶墨看她大病初愈,不复之前娇美,皱眉道:“怎不好好将养?” 寄虹误以为他是关心她,便微微一笑,“我会当心身子的,眼下有件迫在眉睫的事。”她不把叶墨当外人,把借钱赎窑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叶墨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不待寄虹说完,一甩袖子,“霍记倒便倒了,复兴作甚?你是我的未婚妻,只等我高中榜首娶你过门即可,学什么男子抛头露面做那下贱勾当?” 真是兜头一棍。她直直地瞪着他,好半天才艰难开口,“下贱?在你心里,商户是下九流?” 叶墨神色冰冷,“总之不入流。何况你刑狱加身,我不疑你清白仍愿迎娶已是格外看重,你莫要得寸进尺。” 寄虹攥紧拳头,但压抑得住眼泪抵御不住悲凉。“你既看不起霍家,当初为何提亲?” “自然因为喜欢你。”理直气壮。 “哈……”寄虹缓缓松开抠得生疼的手指,没必要为这种人伤害自己,屈辱跋扈的喜欢她不要。 她直视叶墨,逐字逐句清清楚楚地说:“我不稀罕!霍寄虹不是金丝雀,要不起金锁链,退婚吧!” 叶墨完全出乎意料,愣怔片刻,勃然大怒,“你有什么资格提退婚?要提也是我提!” “好,就当你提的,从此你我无干,两相便宜。”平静说完,寄虹转身便走,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身后,叶墨暴跳如雷,“霍寄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她不后悔,他不值得。然而,仍是泪如雨下。 天色昏昏,人也昏昏,茫然不知何处可去,迷迷乱行一阵,眼前赫然跳出一个无比熟悉的“霍”字。 竟然走到家门来了。 不是寄居的赵家,而是霍家,真真正正她的家。 但,人是物非。 隔着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然而门上的刀痕,冰冷的封条,散落的瓷器碎片,无一不在昭示霍记经受的浩劫。 木匾倒在地上,曾经金光闪闪的“霍记瓷坊”泥污遍布,就像……在牢里垂死挣扎的她。 她半跪于地,扶起木匾,近距离地看,深深浅浅的木头纹路像老人的皱纹,是风雨历练,岁月积淀。 这块匾额,是娘亲手挂上去的。 她年幼时,有一年父亲出远门送货,迟迟未归。那时霍家家业尚薄,债主一起登门,威逼霍家拿宅子抵债,把她和姐姐都吓哭了。平时柔弱的娘亲挺身而出,立下书状。货都被债主抢光了,霍夫人就接绣活,一家一家地还债。 那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