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莫名有种亲昵的感觉。严冰呵呵笑起来,道:“衙役还守着呢,他们若不放你进去,你就在外稍等,我拿出来给你看。” 然而木棚外并没有人把守,严冰疑惑地停下脚步,“奇怪,晚上出来时全都守在这呢。” “准是看你不在就溜号了。”寄虹并不在意,边说边往里走。 严冰没有跟进去。幽暗的窑厂出奇地寂静,四下瞧不见一个人影。这并无异常,因为窑厂的工人暂时放假回家了。 然而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严冰!”寄虹的声音听起来急切又震惊。 他迈步往里走,揶揄道:“不应该更惊喜——”声音戛然而止。 瓷坯《青河盛景图》,一百一十二条船,七十八个人。 零落一地,皆成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两年后,皇上寿辰之际,各地献礼恭贺,白岭送瓷作一组。皇上甚为喜爱,特招群臣赏评,“朕在此位,不求疆域广极,惟愿百姓安居乐业,农商欣欣向荣,天下安定,四海平靖。观此《青河盛景图》,知民富地安,朕心稍慰,故陈于寝殿,可日日警醒朕国之根本乃为民,望诸位爱卿谨记,共举太平盛世。” ☆、雪梅傲群芳 原本晾于案上的一百一十二条船,七十八个人,绝不会是自己跑到地上去的。 寄虹怒不可遏欲要冲出去抓人,严冰拉住她,“早跑了。” 他声音虚无缥缈,却针扎似的戳进她心里。要论难受,谁还能比他更难受啊。 她心里不是滋味,嘴上细语安慰,“咱们重头再来。” “来不及了,”他茫然地说:“瓷泥也不够重做。” 瓷器烧制至少需要四天,今日不入窑的话便会错过比试。地上碎掉的瓷坯混着脏污的釉料和泥土,不能再用,而他淘洗好的备用瓷泥只剩下一碗之量,连一条小船都不够。 这些寄虹统统统统都知道,可她总觉得他会有办法,他曾有过那么那么多的办法啊!然而亲耳听到他绝望的回答,她忽然像被判了死刑。 东方欲晓,他站在白与黑模糊的边界上,木棚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的光。 一地破碎的瓷坯宛如她被五马分尸的心脏,她张了几回嘴,终究发不出声音。默立片刻,俯身去捡,严冰轻轻地说:“放着吧。” 他越过她走向窑门,顺手抄起一把长柄大锤,高高抡起,锤头在空中划过一道愤怒的弧线,重重砸在砖砌的窑门上,发出不甘的闷吼。 启门,有更平和的办法,而他偏要选择最暴力的拆解。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砸在她心上。 好不容易破土而出,她深恐他再次沉沦。 窑门轰然倒塌,严冰呆立了好一会,无力地丢下大锤,转过身来。 她站在缭绕的晨雾中,静静地看着他,青空下,白烟里,素衣乌发,不簪一钗,宛如水墨。 四目对视,他灵光骤现,“寄虹,我想到补救的办法了!” 看见他欢欣鼓舞的样子,寄虹长出了口气。到此时,胜败已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屈不挠,即便潦倒,亦能很快振作。 她正想问个究竟,书吏带着衙役醉醺醺地走来,看见这个烂摊子,惊讶、愤慨、惋惜种种神情一样不少。他不住懊恼昨夜不该贪杯,严冰并不答话,只冷冷地盯着他。 凛冽的目光逼视下,他缩了缩脖,又缩了缩脖,终于吞声。 毕竟还有五日被监守,严冰不愿与他撕破脸,何况动手者另有其人,也没有哪条规矩禁止饮酒。 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做出新瓷,绝不能误了时辰。 这次严冰学乖了,借了一个房间,将门反锁,既安全又保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