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又诱人,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能感受到痛苦之外的辘辘饥肠。 他也是这样地用小银勺搅匀了一碗香茶,笑吟吟地坐到她身边,一口一口地喂她。 那个时候,他们是失去了母亲的,约定从此相依为命的孤雏。 容晚初眼睫微微一眨,颊上一湿,有颗不知何时蕴出来的泪滴滚了下去,跌进衣褶间。 酒盏青色,酒液碧色,升着袅袅的白烟。 容婴双手托着那杯酒,容晚初也伸出双手,平平淡淡地接了过来。 葱根似的指带了八宝玲珑的赤金甲套,抚着那只青玉鎏金的杯盏,颜色与富贵都臻于极致,像一幅自成天地的画卷。 容晚初微微垂着眼,杯壁渗出的热意暖了她的指尖,她忽然开口道:“这一幕我想过许多次。” 她没有等对方的回应,只是自顾自地道:“我想过秦氏终于忍不住亲自动手杀了我,想过殷长阑死了要我殉葬……自然也想过容家终于做好了准备,来拿我的心头血,祭揭竿而起的大旗。” 容婴喉结有轻微的滚动。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是静而沉邃,道:“晚初。” 容晚初重新抬头看着他。 她目光清澈如水,即使在深深宫闱之间、过了十年无宠无爱的日子,但偶尔仍然会有这样静谧的、闺中少女一样澄明的剪影。这神态与她身上的贵重装束撞在一起,就生出一种令人难以逼视的、矛盾的美丽。 她轻声道:“我独独没有想到的,是哥哥你亲自来送我这一杯酒。” “晚初,你我都是容氏子弟。家族养士千日,用士一时。” 容婴注视着她,淡淡地道:“升平元年大选,四女入宫,你何以居最高位为贵妃?” “是因为你姓容。” 容晚初终于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她笑的时候宛如春华初绽,虽然神情有些酷烈,但颜色依然照得宫室之内似乎都明亮些许。 她道:“哥哥,若不是因为我姓容,我何必要把徐氏婢生子记在我的名下?” 她指尖拨丨弄着杯壁上的鎏金花饰,漫不经心地道:“容氏女有一个算一个,换了谁来做这个贵妃,能从势在必得的秦氏手中,夺来本朝唯一的皇子?” 容婴静了一静。 容晚初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让他忍不住侧了侧脸,一时难以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索性直白地道:“大业不成,你独在宫中,万难苟全一条性命。大业若成,千秋万代……” 他许诺似的望着她,道:“容氏太庙之中,都有你一尊香火。” 容晚初垂下头笑了笑。 少年时濯濯如日、湛湛其华的容婴。 她相依为命的手足、至亲至爱的骨血。 她一入宫闱十载,他到底是变成了一个……从内到外都打着容氏烙印的容氏子弟。 她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母亲至死都没有瞑目的眼,那张号称“天下第一绝色”的、倾倒众生的容颜,在那个时候也只剩下一片怨愤不甘的青灰色。 她死之后,也会变得那样丑陋、那样不堪吗? 容晚初唇角勾起了微微的笑意,将那盏青碧色的酒液端到唇畔,仰起头一饮而尽。 ※ 割喉烈酒,断肠牵机。 难以言喻的痛楚从腹腔扩散到全身,容晚初俯下丨身去,窗外大雪簌簌敲打琉璃窗子的声音,炉中炭火哔剥舔丨舐泥壁的声音,对面容婴深浅匀和的呼吸声音……都从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