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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九宸宫中连夜烧起了地龙,一进门就感觉到融融的暖意扑面而来。

    服侍的宫人都噤声垂手立着,连呼吸都不大敢放声似的。

    大齐的皇帝陛下卧在宽大的龙床丨上,周遭的帷幔低低地垂着,笼出一片暖而浓郁的香氲。

    容晚初在床前两三步的地方停下了脚。

    公允地来讲,升平皇帝如今尚且是个十分俊美的年轻郎君,肤色白丨皙,轮廓深邃,一双入鬓的长眉,即使是此刻眼眉紧紧地皱着,仿佛做着一场不大合心意的梦,看在人眼里,大约也只会勾动一片怜惜之意。

    容晚初目光垂在他面上,定定地打量了片刻,神色平静如水。

    在一旁服侍的九宸宫大太监陈满觑了觑眼,辨不出她面色的变化,一时垂着脑袋不敢作声,就听见头顶上贵妃娘娘淡淡地问道:“今夜不是秦昭仪侍寝?陛下白日里还好好地,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第3章 忆王孙(2)

    容晚初语气平淡,仿佛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

    陈满却被她问得舌尖都有些发苦。

    明明昨儿什么都还好好的,因为秦大姑娘终于要进宫了,陛下高兴起来还多喝了一壶酒,把桌上摆得齐齐整整的奏折扫了一地,说“谁要看这败兴玩意儿”,只等着夜里要“洞房花烛”。

    谁成想夜里到了秦大姑娘……不,秦昭仪宫里头,两个主子吃吃喝喝快快活活的,瞧着说话也说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万岁爷忽然就厥了过去。

    可是这话,他就是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就这样对贵妃娘娘说出口。

    升平皇帝在诸兄弟中行七,过了年才十九岁,尚未及冠的年纪,做皇帝虽然不至失于“主幼国疑”,但也是本朝数得上的年轻新君了。

    当日先帝仓促崩逝,临终之时,曾点容、程、霍、甄四位顾命大臣,辅佐新皇。可惜储君未即位便暴死,诸皇子灵前夺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死于亲手足剑下者,有莫名其妙地死于后宅床榻者,有暴疾者,有自尽者……

    在一众兄弟中毫不起眼的今上,却因为得到了三位顾命大臣的一致推举而登上了皇位,改元升平。

    四人中唯一没有荐举今上的老臣程无疾告老还乡。

    而今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选秀女充实后宫,更直接点了三位支持他上/位的权臣家中的嫡女,聘以一品高位。

    在贵妃容氏、德妃霍氏、贤妃甄氏之下,另有一位九品太史司历家的女儿秦氏,以陪侍三妃的媵侍的名义一同入宫,被封为昭仪。

    三位重臣之中,容玄明声威最盛;四位宫妃之中,容晚初位分最高。

    昨夜是入宫第一天,升平皇帝却弃了三位一品夫人,召幸了秦昭仪。

    他便是个眼界只有一条缝那么宽的阉奴,也晓得这一回原本是陛下伤了凤池宫的脸面的。

    他斟酌着词句,低眉顺眼、含含糊糊地道:“昨儿夜里万岁爷在夕云宫里,用了一回膳,同秦昭仪说了几句话,原都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昏了过去。”

    贵妃半晌都没有说话,陈满低着头,鬓角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有宫人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目光落在容晚初和陈满身上,仿佛有些无措地打了个转,立在了地中。

    容晚初已经招了招手,问道:“太医的脉案怎么说的?”

    那宫娥屈下膝来,道:“回娘娘的话,是院正大人姑且开了方子,说给陛下吃一吃看。”

    呈到容晚初面前的霁红瓷盏,琥珀色的药汁还冒着热气,草药的苦氛并不重,很轻易就被周遭浓郁的龙涎香气冲淡了。

    容晚初却道:“陈总管是陛下/身边的贴心人,自然比本宫会服侍陛下。”

    陈满不由得吁了口气,抬起袖子来擦了擦额角,老老实实地接过了药盏,一勺一勺地喂着皇帝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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