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掌心干燥的纹路里, 感受到自己指尖的颤抖和冰凉。 容晚初怔怔地注视着他。 年轻的男人微微蹙起的眉峰也平复了下去,像是满意于她的温顺,又像是终于得偿所愿, 容晚初感受到他就着这个姿势习惯地拍了拍她的腕, 低声道:“阿晚你乖。” ——容晚初第二次在他口中听到这一句“阿晚”, 连语气也是这样的熟稔, 仿佛说过千万回。 她凝望着他峻刻而俊美的眉眼, 他梦中安静而思虑的睡容,他和前世的升平皇帝越发相异的, 却与梦中那个男人越来越贴近的每一处。 她心底里有个荒谬而难以拒绝的猜想,撕开重重障障的云翳, 在她心头鼓动燃烧。 有那么一刻, 她真的很想握住他的手, 唤醒他,问他—— 她无意识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又终于意识到那种温热并不是正常的温度。 “来人, 来人!” 容晚初再也顾不得其他, 霍然站起身来,向门外扬声呼唤。 纷乱的脚步声很快就在门口的甬道上响了起来。 阿讷身边簇拥着凤池宫的宫娥,嘴撅得高高的,在门口的时候仿佛和谁挤了一回, 争先进了屋。 满脸焦色的李盈,和背着药箱的太医紧紧地跟在后面,蜂拥地赶了进来。 容晚初顾不上琢磨侍人之间这点龌龊,先道:“杨太医。” “陛下发热了,您来的正好。”她说话的时候,身子往后退了退,留出了榻边更多的空间,而榻上的人扣在她腕间的手却没有放开,这时就被她拖了一小段,从薄被子底下露了出来。 花白胡子的老院正应了声“臣在”,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扫而过,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就坐在榻边的椅子里,抬起了头,对着容晚初道:“娘娘,臣要为陛下把脉,有劳您替陛下理一理脉枕,平放静置即可。” 老头儿脸色十分的正经,仿佛堂堂正正,没有一点暗示意味似的。 容晚初原本一心都是焦虑之意,被他这样一说,才注意到皇帝的手还挂在她腕上。 她微微一怔,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仿佛也酸也苦,但又仿佛酸也是甜的,苦也是甜的,一时又有些恍惚。 她定了定神,才垂着眼睫,轻柔地拂开了环住她的那一只手。 手也是瘦的,五指修长,骨节像是铁铸一般硬朗,熟悉的位置有些还没有结出茧的泛红皮肉。原本虽然是虚握,但扣在一处的力气却大,带着些总不肯分开的意味,但被她这样一抚,又温顺地放了开来。 容晚初握着他的指尖,引着他将腕搭在了硬硬的脉枕上,放开的时候,那灼烫的触感还停留在她微凉的掌心里。 阿讷和李盈看到这一段短暂的互动,都有些难以掩饰的惊愕之感。 贵妃和皇帝的不睦——或者说,贵妃单方面对皇帝的不睦,对于两位腹心之臣来讲,从来不是一件秘密。 李盈目光在地面的斑斑血迹上扫了一圈,陛下的佩剑掉在贵妃的脚边上……他实在猜不出前头都发生了什么。 他方才被人拿事情调远了,等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才匆匆赶回来,又在门口同阿讷起了一回争执,原本心里有许多挂碍、恼怒、不安,然而此刻见到这样一幕,忽然就轻轻地吁了口气。 皇帝有多在意容贵妃,他心里最清楚!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或许……他在心里冒天下之大不韪地默默想着,或许陛下因祸得福,也说不定! 就连感受到阿讷不知为何,狠狠地瞪过来的视线,他也眼皮都没有抬,只当做没有看到似的。 底下人的心思这时候全不在容晚初的眼睛里。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