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容晚初紧蹙的长眉,失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鬟,温声道:“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容晚初唇角平平地抿了起来。 上一世的事在这一遭早就已经面目全非。 上辈子,升平皇帝昏懦,只在宫闱之内用功,朝中政事一概不管,容玄明出征之后,朝事由甄恪做了泰半的主——赵王殷铖身后站着郑太后,同甄恪小范围地斗个有来有回,再加上那个时候的十二皇弟殷长睿养在赵王府中,像个隐形人似的,朝野都无人记得他,大权在握、春风得意的甄恪,自然无须铤而走险,图弑君另立之事。 这辈子,殷长阑谁的面子也没有卖,以雷霆手段处置了赵王殷铖,虽然给甄闵夷除去了一个政敌,但皇帝展现出来的强势,如一只病猫忽然长出了利齿锐爪,这个事实无疑让甄恪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恰好殷铖夺爵之后,殷长睿因祸得福,被郑太后接回宫中带在身边,让朝臣重新记起了这个与天子有着同样血缘的皇弟。 既有动机,也有人选,或许还要再加上一点,宿敌容玄明不在京中,无法立即与他构成相争之势的微妙畅快——同样都是推举殷长阑登基的权臣,太后郑氏的态度却总是暧昧,若有若无地更加偏重于容景升——甄恪勾结西番使臣,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地杀了殷长阑,再捧一个新的小皇帝上/位,写在史书上也嫌太过平淡、不足为奇。 也因此,上辈子西番的使节只在京城太太平平地绕了一圈,带着□□上国的丰厚赏赐回到了自己的国家,这一世却除了一个与甄恪合作的乌古斯通纳尔之外,尽数陷进了大齐的天牢里。 容晚初看着容婴,心里止不住地担忧。 她知道上辈子的容婴跟着容玄明平定柳州,最后平安地凯旋帝都。 却不能知道一场不曾发生过的战争,最后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门外有宫人笑盈盈地行礼问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容晚初还在榻上没有动,殷长阑已经自己挑了帘子进门,看着兄妹俩相对坐着,面上神色不十分欢悦的样子,不由得怔了怔,笑道:“这是怎么了。” 一面就有意无意地看了容婴一眼。 容婴目光微微一动。 殷长阑看懂了他的眼神,就知道容晚初是在为容婴出征的事担忧。 他当作不知道似的,在趿着绣鞋来迎他的女孩儿鼻尖拧了拧,柔声细语地同她说笑了几句。 殷长阑近日里都不大赞同她多思多虑,容晚初不想惹他的叨念,含/着笑偏了偏头,没有继续前头的话题。 三个人融融地说了一回闲话,殷长阑就看了容婴一眼,站起身来,压住了容晚初的手臂,温声道:“兵部有些琐事,正好舅兄也在这里,我同他一道去看一看。” 容晚初嘟了嘟嘴。 她本意还要同容婴说一说话,听殷长阑这样说,正事为先,她就没有多说什么,抿着唇到底把两个人都送到了门口。 - 虽然只是托辞,但殷长阑也没有全然说谎,上书房确实积了几封兵部的呈折, 大军出征已成定局,如今每天的常朝上吵吵嚷嚷争执不下、以至于开拔之期也迟迟不能确定,奏折一封一封雪片似的飞进御书房里,字里行间无非是“银子”两个字。 无论是殷长阑还是容婴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容婴站在殷长阑的对面,眉锋微微扬起,微微地笑着问道:“陛下既然知道晚初心中的担忧,又何必容我去见她?” 殷长阑淡淡地反问道:“你既然知道阿晚会担心,又为什么要跟着容毓明出征?” 容玄渡表字毓明。 容婴唇角稍稍扬了起来,没有说话,只是状似恭谨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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