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来,当朝的宫闱看起来虽然太过清净了些,但大约也只有这样的环境,才容得下这样性情的德妃娘娘——只要霍皎没有愚蠢到与容贵妃起了冲突,虽然得不到天子的恩眷,但太平终老一生,也已经是许多人求而不可得的收梢。 她屈下膝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霍皎身子比前些时日康健了许多,不消人搀扶就自顾自地下了榻,坐在了妆镜前头。 朱尚宫带着小宫人们替她收拾了头面,又换了衣裳,才往前头去与甄漪澜相见。 甄漪澜坐在窗边上,看着园子里几个宫女聚在一处顽闹嬉戏。 小宫女都是十三四、十四五岁的年纪,平日里大约也不过是做些洒扫、升炉之类的琐事,倘或规矩不十分苛刻,上头管束的人又没有吩咐,这些宫人也无非是这样顽顽闹闹的,看上去天真烂漫,十分的有活力。 甄漪澜神色冷淡,目光隔着窗子遥遥地落在那一小撮人身上。 范尚宫守在她的身边,一旁还立着个撷芳宫管事的大宫女,以至于范尚宫的视线频频地在甄漪澜身上来回,生怕她露出什么不好的神态,让撷芳宫的人心里有了芥蒂。 好在甄漪澜只是注视,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屏风后头响起了佩环之声,德妃霍氏在宫人使女的拥簇下进了门。 甄漪澜前些时候一直在旁的事情中挣扎浮沉,从元日之后,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过霍皎。 到这时乍然相见,才觉得她比起那时来又清瘦了许多。 她原本就是副清冷如霜如雪的姿仪,元日时远远地看着,像一枝依雪的白梅,美丽又甘冽,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靠近了,还是因为那一天后来别的事的缘故,看上去几乎已经瘦得脱了形,有种一折就断的脆弱之感。 甄漪澜目光微闪。 霍皎不知道她心里的念头,神色沉静地与她寒暄两句,各自分宾主坐了。 宫人手脚利落地端上了茶水点心,又寂寂无声地退了下去。 尚宫朱氏一直跟在霍皎的左近,在霍皎落了座之后,还亲自蹲下/身去替她拂了拂裙摆上的褶皱。 甄漪澜微微垂下了眼。 她来得十分贸然,霍皎不清楚她的来意,只是看在平素的脸面情分上见了她,这时候也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慢慢啜/着茶。 她羽睫纤长——因为瘦的缘故,一双眼又显得格外大些,连同眼睫也更显出长来,低着头的时候挡覆在清癯的轮廓上,手指纤细,骨节冰白色,这样挺直了腰坐在椅子里,让甄漪澜目光稍一恍惚,就将她和另一个人的影子叠在了一处。 原本在等待的时候已经慢慢平复下去的念头又翻滚着涌到了舌尖来。 她目光在撷芳宫的朱尚宫和手边的范尚宫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殿中四壁下垂手侍立的宫人身上,忽然翘/起了嘴角,道:“霍妹妹,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同你说一说。” 霍皎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识地与朱尚宫对视了一眼,道:“甄姐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偏回头来,就对上了甄漪澜异彩涟涟的眸子,让她忽然没有来由地战栗。 甄漪澜已经银铃似的笑了起来。 她手里端着茶盅,薄胎的天青瓷挡在唇前,将她面上的神色遮住了一半,只有那双弯弯垂下的眼让人不容错认她的欢喜。 她微微拖了长音,语气就变得柔曼起来,道:“昔日在家的时候,贵妃娘娘府中——” 霍皎忽然低声道:“朱姑姑,你先带人退下吧。” 甄漪澜微微地笑着,看着霍皎的神色间颇有些赞许的意味,稍稍偏了偏头,吩咐身边的范尚宫道:“你也退下。” 朱、范都不解其意,相互对望两眼,束着手温驯地退了出去。 霍皎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上,发出细微的一声叮响。她将手拢在了膝盖上,腰/肢挺得笔直,目光清冽地落在甄漪澜身上,静声道:“少不更事时的琐碎,甄姐姐又何必提起。” 甄漪澜声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