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道:“你说得对,戚恺不过是颗过河的卒子,总要冲锋陷阵的。容玄渡把他留在京中,总该有他的缘故。” 她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改易旁人记忆的祝由术,正因为世人这些年闻所未闻,才更应有其来处——他的手段,他的父亲知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罢了。倘若知道有这样手段的儿子,老侯爷怎么会不收在身边?要么为己所用,要么杀了他才对。” 容晚初喃喃地同殷长阑说话,思路就反而清晰起来,她道:“我怀疑戚恺的身边,还有一个传授了他祝由术的老师,这个人如今就留在野阳侯府。” “泰安三十四年,哥哥和容玄渡出门去,戚恺那个时候还留在帝都,我曾经不止一次遇见过他。” “可是哥哥还是被下了手。” 殷长阑听见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女孩儿湿漉漉的眼泪晕在他颈间,有些微微的凉意:“小厮说哥哥那个时候也受了伤。” ——与记忆攸关的祝由术,是不是一定要在头部受伤的时候才可以施展? ——容婴也像戚氏那样,被人恶意地击伤了头,又在茫然无知觉的情形下,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吗? 殷长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沉默地抱紧了怀中的女孩儿,心中止不住的后怕。 有些话他甚至不敢说出来给他的小姑娘听。 他的小姑娘,也未必全然没有想到。 或许自保的本能在让她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如果容婴真的是出于容玄明的需要,在祝由术的影响下忘记了一个人。 容玄明需要容婴忘记的,又该是谁? 如果容婴忘了那个人,那个人现在…… 还活着么?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独自一个人留在群狼环伺的京城,如果当时唯一能庇护她的人把她忘在了脑后,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恐怕连能够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除殆尽了。 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容婴没有忘记容玄明希望的人,而是忘记了一个谁也不曾知道他们有过关联的霍氏女郎。 而容景升呢? 殷长阑设身处地地思量,假如换成是他,面对这样看似已经失败的一步棋,也会谨慎收手,再图后效。 何况他们还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有没有其他危险和影响。 就如容晚初刚才所说,戚氏的记忆出现偏差以后,性格也出现了问题。 容景升要的是一个能够担当家业的继承人,他必然要更加审慎。 涌上心头的庆幸和后怕让他手臂下意识地收紧,眉眼微压,扶住了容晚初的脸颊,侧过头以唇吮去了少女眼角残余的泪痕,在绵密的亲吻里一声一声地低唤她的名字。 “阿晚,阿晚。” 他的臂膀拢得有些失控的用力,容晚初在微微的疼痛里回抱住了他,柔软的手臂和怀抱像是无声的安慰。 殷长阑低声道:“都过去了!” 容晚初蜷在他怀中应了一声,声音低柔得像是一声叹息。 - 从禁宫中返回的车辇次第驶进了容府高大的仪门,人语和脚步声从前院响到了上房。 西边靠近中路的园子里,米氏肩上披着条鼠灰的大氅,微微地垂着头,由侍女素梅搀着慢慢地走。 晏晏的笑语声就穿过游廊和山墙,传到了这一头。 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