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侍女陆续点燃精美的壁灯,暖色的光芒擦亮彼此的瞳仁。 “你好像对朕很不满?” 皇帝站在昏黄的光线里看他,言语里溢出阴郁的气息。 “陛下所作的决定关乎大局,下官又怎么会那么不识大体呢?” 她闭了闭眼睛,背书一般得道来,表情淡定无波,仿佛隐没在无形的面具背后,笑得梳理而不真实。 “但你的眼睛告诉朕,你根本就不是那样想。” “因为皇妃已经有了身孕,塞切斯特家族尚有一部分暗卫无法根除,所以陛下无法用叛国通敌的罪名将他们送上断头台,难道下官应该不顾大局而有所怨言么?”突然变得愤愤起来,柯依达绷紧的脸上不再掩饰微薄的恼怒,“难道下官,可以要求陛下用他们的性命来宽慰兄长大人的在天之灵吗?就算下官要求了,那么陛下会答应吗?就算陛下答应了,就可以抵偿阿奎利亚斯家族所有的牺牲吗?” “砰——” 一声巨响,时空定格。 皇帝的拳落在书案上,依稀见得青筋隐隐的突起,仿佛虬龙狰狞的盘绕。 苍冰色的眸子冷冷的看她:“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嗯?” 她仰起头,冷然得看他,眼睛里出乎意料有了挑衅的味道。 彼此的沉默,仿佛一场艰苦卓绝的拉锯战,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却宛然过了一个世纪。 “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良久,皇帝敛起凛冽的目光,道。 很多年以后柯依达依然会记起自己第一次走进白露宫时候的情形,窗外的残雪映着天光泛着淡白的凄迷光芒,室内温暖而苍凉的灯光里,黑发苍瞳的雍容女子在油画里对着自己轻吟浅笑,眉眼动人,冥冥中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魔力微微摄住她的灵魂。 “白露宫曾经是朕的父母居住的地方,自从朕登基以后便封了这里,在没有外人进来过。”这时候皇帝的眼里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凌厉阴郁,如水流淌般的缓缓溢出宁谧的气息。 自然,白露宫既然是当年威森皇储殿下的寝宫,那么除了储君,便又有谁有这个资格在这里安居? 柯依达露出明了的浅淡笑意,微微仰头,壁灯暖色的苍凉光芒顺着眼角一泻而下。 “所以也许很少会有人跟你提起,在某些地方,朕的母亲卡琳娜·基米尼大公妃跟你很像。” “从年龄上来说,应该是下官比较像大公妃殿下。”下意识的纠正,想了想又感到不对劲,柯依达微微的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一个意思。”皇帝显然没有在意,苍冰色的眼睛投在壁画上雍容的雅致女子身上,仿佛能细细描摹出她与面前女子肖似的地方,“朕的今天,是母亲和母亲的家族换来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仿佛沉淀了十几年的沧桑。 柯依达讶异的抬头,多少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她依稀听闻,却只是无数凄清惨烈的片断,拼拼凑凑,已然无法再现那时的激烈残酷。 “基米尼家族与塞切斯特家族、埃利斯家族、凯瑟家族和阿奎利亚斯家族一样,都是王国十二大贵族之一,直到二十多年前依然保持着相当的力量和权势。它最终遭到灭族的惨剧是因为朕,先帝格利高里二世乱政的时候,大肆屠杀亚格兰皇室,当时的母亲,不惜动用了母族的力量掩护朕离开,格利高里二世的爪牙们一怒之下冲进基米尼家族的祖宅,遇神杀神,见佛杀佛,最后一把火烧掉基米尼一族百年的基业,而母亲,也在白露宫中怀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妹妹遭到残杀。那个时候,朕还不过是个孩子,只能悄悄地跑到母族的废墟里,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痛哭。” 柯依达有微微的怔然,眼前这强大而威严的男人提及往事的时候仿佛浸透了海一样忧郁的气息,无可逃避的悲凉与哀伤。 他娓娓地道来,宛如流水,细品之下,却是寂寞而苍凉。 她诧异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在惨绝人寰的屠杀中幸存下来,在仇人眼皮底下心惊胆战虚以委蛇了十几年然后成功的活下来,并向他们讨回一切。 她诧异那是怎样一个家族,不过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甘愿舍弃全族人的性命。 那个娴静温婉的女子,又有着怎样的决断和冷酷? 她的瞳孔里释放出些许迷离的光芒,心底茫然疼痛如同失去海水的鱼。 “母亲很温柔,却也很残忍,她让朕永远都记得应该做些什么不应该做些什么。”皇帝望着墙壁上温婉的女人,幽幽的到来:“二十年来,朕铭记当年的血海深仇,也记得当年朕欠下的人情,阿奎利亚斯家族为朕和朕的亲人付出的牺牲,朕从来不忘,对于你,柯依达,朕早就跟你说过,朕,视你如手足。” 着意加重了后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