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犹如强弩之末一般咬了咬牙,总算暂时镇住了自己发抖的身体,然后特意扬了扬自己手中紧紧握着的一只强光手电筒,“我看得……看得清清楚楚!我真的看得清清楚楚!舌头,舌头没了,却还在动……” “鬼?你胡说什么?”警员难以置信,他已经当了十多年的警察了,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真的有鬼。他招招手,叫来了自己的同事陪在男孩身边,然后走到尸体边,打开手电,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不由得心里一颤,这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苍白蓬乱的头发,面容扭曲狰狞,嘴角的鲜血早就已经流淌殆尽,本应是浅色的风衣胸口的地方则被一大片深棕色的莫名污渍所覆盖,那分明就是即将凝固的血迹,而死者那张大的嘴巴仿佛在朝天拼命尖叫,可怕的是耳边却听不到任何声响。警员略微迟疑了一下,把手电光移向了死者的脸部,果然正如报警男孩所说,那本应该有舌头的地方,惨白的手电光照射下,却空空如也。 突然,有一个细小的黑影缓慢地顺着死者的嘴角边显露了出来,或许是受到了手电光惊吓的缘故,很快却又不见了。 老警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于是,又一次把手电光移向了黑影消失的地方,也就是死者张大的嘴角边,凑近一步仔细查看。 他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浑身一哆嗦,紧接着向后连退好几步,手电都差点失手掉落在草地上。他定了定神,赶紧关了手电,然后神色凝重地边朝不远处的警车快步走去,边打开了肩头的步话机。 这个夜晚,注定将不再安宁。 1.雏菊 晚上,刘春晓又来找章桐了。 他还是不说话,一直就那么静静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穿着那件章桐最喜欢的深色夹克,右手垂在胸前,左手则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神情慵懒。淡淡的月光下,他面带笑容,目光显得是那么温柔而专注,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世界一样。 有那么一刻,睡梦中醒来的章桐真的很想伸手去触摸他,尽管她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而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存在于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美丽的幻想罢了。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是不是你从来都未曾离开过我? 章桐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和酸楚,她伸手摁下了床头灯的开关。屋里瞬间充满了淡黄色温暖的光芒,而床边的椅子上自然也就变得空空荡荡。 可是,他还在这个屋子里,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难道不是吗?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章桐已经习惯了在夜里和刘春晓的相遇,尽管从当法医的第一天开始,自己就对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坚信无疑,随着生命的逝去、躯壳变得冰冷,而人的思维与灵魂也就荡然无存。可是,有时候,就像此刻,章桐却又变得非常矛盾,抑或,其实,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过去所坚持的一切都是错的。那么,人虽然死了,但是灵魂依然还在,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儿,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总是找我,是不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 章桐是女人,所以,她并没有别人眼中所看到的那么坚强。 有时候她也问过自己,对刘春晓,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是爱吗?记忆中,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三个字。而他,活着的时候,也只是默默地守在自己身边,就像此刻,看着她在睡梦中醒来。他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也不可避免地在自己的不经意之间消失。 章桐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因为她比谁都明白,死亡所代表的真正含义。她怕有朝一日清楚了这个和自己匆匆擦肩而过的男人的心事的话,那么,剩下的生命中,她将会每一天都在歉疚中度过。 相比起余生都生活在歉疚中,章桐觉得死亡要显得仁慈了许多。 窗外清冷的月光依旧静静地洒落在紧闭着的窗户上,房间里有点儿冷。章桐伸手摸了摸床边的暖气片,果然,细细的指尖很快就传来了熟悉的冰冷而又僵硬的感觉。 暖气停了。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刚过,离天亮还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需要去等待。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