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听见自己牙齿暗中磨过的声音:可不正是这样吗。 “不愧是杨爱卿,”手中的参茶早凉了,皇帝把茶杯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淡淡地说道:“朕的确是恨铁不成钢。” 皇帝跟前的两个皇子,一个对太子妃言听计从,一个又对舒阑珊神魂颠倒,成什么体统! 杨时毅打量着皇帝讳莫如深的脸色,道:“皇上,微臣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杨爱卿只管说就是了。” 杨时毅道:“计家……似乎没有什么人了,只有计姗一个女儿了吧。” 皇帝不是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杨时毅道:“那皇上觉着,计姗可是那种吕雉武媚一样的女子?” 皇帝一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杨时毅笑道:“微臣只知道,当初舒阑珊在工部里人缘最好,因为她几乎没什么脾气,是个很和软的没什么锋芒的人……这个皇上当然也是清楚的。” 皇帝想到方才阑珊垂泪陈词的模样,微微一哼:“是啊。纵然再能干……不过是个小女子。” 杨时毅道:“皇上毕竟是关心情切,担心荣王给人所迷,但是据臣看来,荣王很是精明强干,纵然是同舒阑珊之间,难道皇上觉着,荣王拿捏不住一个小女子吗?” 这个皇帝如何能够承认? 但同时皇帝也终于明白了杨时毅的意思。 杨时毅道:“臣只是觉着,舒阑珊此人并不构成任何威胁。当然,臣仍是无法原谅她祸乱工部,臣的罪也是百口莫辩的。” 他说到这里,便又躬身行礼下去:“求皇上降罪。” 皇帝却笑了。 然后他看一眼雨霁。 雨霁心领神会,忙上前躬身把手中的官帽呈给皇帝。 皇帝接了过来,起身走到杨时毅身旁,作势掸了掸官帽上的灰尘,轻轻地给杨时毅戴在头上。 杨首辅抬头:“皇上……” 皇帝笑看着他道:“朕有时候虽然也很想摘了你杨大人的帽子,但如果说也是为了一个女人……那就太不值当的了。” 杨时毅退出乾清宫后,问随行小太监:“舒阑珊给关押在何处?” 那小太监道:“回大人,在司礼监的囚室。”又小声说道:“雨霁公公似乎格外交代过,叫不许为难了。” 杨时毅抬头看向司礼监的方向,正要迈步往前,却见一行人从对面匆匆而来。 他眼神微变,故意的停下了脚步。 等那人到跟前的时候才行礼道:“太子妃娘娘。” 郑适汝止步,将他上下一扫:“杨大人。” 杨时毅道:“娘娘是要去面圣吗?” 郑适汝道:“不错,杨大人才见过皇上?……不知谈的如何?” 她当然知道皇帝这会儿传杨时毅进宫是为何事。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杨时毅道:“娘娘要问的是舒阑珊的事情?” 郑适汝眉头一皱,对后面众人做了个手势,自己往前几步:“皇上可有了处置?” 杨时毅道:“尚未,但微臣觉着娘娘此刻不宜前去。不管是揽罪也好,求情也罢。” 郑适汝双眸微睁:“你……” “娘娘莫非忘了皇上的脾气?‘世人皆欲杀,吾独怜其才’,这才是皇上的心性。”杨时毅淡淡道:“娘娘,这会儿不是关心则乱的时候,请三思。” 杨时毅说了这句,微微低头行了礼,转身去了。 郑适汝回头看着他大红色官袍的背影,双手握的紧紧的。 她一直有些看不透杨时毅这人。 直到现在才突然明白,原来杨大人不是敌人。 皇帝多疑,却也有些刚愎自用,他认定了的事情,就算世人都反对,他依旧不为所动,相反,有时候对一些众人皆以为毫无疑问“必当如此”的事上,却反而会出人意料唱反调,似乎是想以此显示自己的英明睿智,与众不同。 杨时毅那句话,是杜甫所写李白的诗—— 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 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 郑适汝立刻就明白了杨时毅的意思,他在把皇帝比做杜甫,把阑珊比做李白: 在所有人都觉着舒阑珊行为惊世骇俗该千刀万剐的时候,皇帝恐怕就是那个独怜其才的杜工部。 郑适汝心中轰雷掣电想的明白,同时也捏了一把汗。 她已经醒悟过来:如果自己贸然去了,不管如何言辞恳切,有理有据,只怕仍旧会触怒皇帝。 太子妃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乾清宫,终于长长地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 先前她跪在殿外,晕厥之后经过太医诊治才渐渐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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