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肯定无法威慑敌军。常婉淑敏锐地发现了弓箭手们的异常,果断调整部署。“常清,你带上咱们家的人,把他们替换下来!” 道观的院墙比不得城墙,能供落脚的地方有限。所以,她不能将有限的落脚点,浪费在那些已经被吓软了的猎户身上。哪怕他们的箭法再精准,甚至在平素能百步穿杨。 “诺!”被点到名字的家将头目常清插手施礼,转身叫起自己麾下的弟兄,扛着梯子去换人。 被换下来的猎户们,一个个如同虚脱了般蹲在地上,惭愧得无法抬头。就在十几个呼吸之前,他们还认为凭借自己的一身本事,能在乡邻们面前做一个英雄豪杰。甚至还幻想着自己如何杀敌数十,血流满身却死不旋踵。然而到了此时此刻,他们才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做英雄豪杰的料,没等血流满身,却先尿了裤子。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就在此时,一阵凌乱且古怪的钟声,突然从三清殿前响起,令所有人诧异地扭头张望。一瞬间,心中的惭愧和恐惧就减轻了大半! “做道场喽,做道场喽,有人敲锣,没人敲钟怎么行?”一片惊诧的目光下,宁彦章的笑脸从古钟后闪了出来,丢开钟锤。顺手从脚边捡起一对铙钹,蹦蹦跳跳,“咣——咣——呛啷——咣——咣——呛啷——!” 肥硕的身躯,再配上满脸的戏虐,活脱一个戏台上的小丑。 “噗哧!”常婉莹被逗得笑出了声音,脸上紧张表情一扫而空。其他奋起反抗的民壮们,也都忍不住笑着摇头。 云风观原本是一座被遗弃的庙宇,布局方方正正,建筑四平八稳,更像一座土财主的院子,而不是修身养气之所。里边的铜钟、香炉、铙钹、木鱼等物,也数量众多,花样齐全。平素都丢在原地或者院子角落里任凭风吹雨打,如今在关键时刻,却刚好派上的用场。 被困在道观里的乡民们不会念什么真经假经,但是办红白喜事时,却少不得要敲敲打打。很快,便有五六名胆子大的老人受到宁彦章的启发,蹒跚着从三清殿里走了出来,抱住悬在半空中的钟锤,从两侧厢房翻出铜锣和木鱼,从少年人手里抢过铙钹,齐心协力奏响了一曲《湘妃怨》。(注1) 这下,门外的刀盾撞击声,可就彻底失去了震慑作用。非但院子里持械待命的民壮们一个个哄堂大笑,连进攻方的步军百人将李进,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简直就是在老君面前跳大神。气得咆哮连连,催动队伍加速向道观大门冲了过去。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隔着一百多步,后排的弓箭手就射出了数十支雕翎。箭尖处寒光闪烁,就像一头猛兽在半空中亮出了獠牙。 然而,挡在猛兽獠牙面前的,却是两张缓缓闭拢的门板。仿佛存心刺激对方一般,两伙民壮在门板后卖力喊着号子,声音抑扬顿挫,“嗨,呀呀,嗨嗨呀呀,加把劲儿啊,关上门儿啊。大鬼小鬼进不来啊——!” 一阵噼里啪啦撞击声,成为号子声的伴奏。大部分羽箭都射在了门板上,不甘心地四下颤动。只有零星几支越过的墙头,被真无子等道士跳起来用宝剑一拨,直接拨得不知去向。 墙头仅有的几处落脚点,常府的家将们弯弓搭箭,奋起还击。他们的人数不及对手十分之一,射出来的羽箭却又稳又狠,才第一轮齐射,就将一名伙长和两名刀盾兵放翻于地。 贼军本以为道观里是一群牛羊,只要冲进去就能随便宰割。却不料想当头挨了一棒,顿时被打得有些头脑发晕,站在被射死的同伙尸体旁,举盾护头,脚步迟迟不愿向前继续移动。 “呸!我当是什么玩意儿,原来是一群纸糊的老虎!”从门缝里见到先前凶神恶煞般的匪徒们,居然表现如此不堪。道观内乡民们顿时胆气大振,跳着脚在里边大声嘲讽。 “有种继续往前冲啊,爷爷的刀子刚磨过,保证一刀一个!” “没卵蛋的玩意,刚才的威风哪里去了?” 对手的窝囊形象很快不胫而走,无论亲眼看到,还是随便听了一耳朵。众乡民都迫不及待得扯开嗓子,将心里残存的恐惧和焦虑伴着愤怒一起喊了出去。 “冲进去,先入观者,记首功,奖赏加倍,可全部自留,不用向任何人上交!”步军百人将李进听闻,气得两眼冒火。先挥刀朝着空气虚劈了数下,然后跳着脚鼓舞士气。 话音未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