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道友不死贫道之事,官场上几乎人人都无师自通。故而刹那间,司田参军李良就成了被驱赶出群属的孤雁,再也找不到任何同伙。愣愣地四下看了一圈,他忽然心中有了明悟。摇摇头,惨笑着道:“罢,罢,罢。既然诸君都恨不得李某立刻死,李某就遂了尔等之愿便是。李某此去,定在阎王面前替诸君祷告,祝诸君个个高官得做,福寿双全!” 笑过之后,将头一低,与许言五一样,闭目等死。 常思见状,心里头反而对此人生出了几分怜悯。把头转向刘老大,继续询问,“哪个是许四老爷,是不是你旁边那个头发灰白的家伙?什么周二爷、赵秀才等一众乡老呢,他们今天可否在场?” “就是他!”刘老大弯腰低头,用头盔上的铁尖指向许言五。“周二爷负责筹划物资,留在周家庄没有跟来。赵秀才和秦秀才骑不得马,也留在那边陪着他。其他的几个,好像刚才全都被您给宰了。即便侥幸没死,此刻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拉过来!”常思用铁蒺藜骨朵指了指许言吾,大声吩咐。 两名亲兵快步上前,从俘虏堆中架起许言吾。后者自知今天有可能已经在劫难逃,也不挣扎反抗,任由亲兵们将自己架着,拖拖拉拉,丢到常思的马蹄之下。 “刚才刘老大的话,你可听见了,你还有什么话说?”见此人年龄已经七十开外,常思放缓了语气,低声问道。 “老夫乃是冯可道大人的同乡,家中还有两个不太争气的犬子,分别拜在天平军节度李公与河中节度赵公帐下参赞军务。”许言吾抬头看了看常思的脸色,答非所问。 “老子问你可曾听见了刘老大的指控!”常思将铁蒺藜骨朵再度狠狠朝地上一戳,怒容满面,“不曾问过你背后还有谁做靠山!即便是当今天子,老子想顶都给顶了,你休要再指望说还能替你撑腰!” “这……”再度认识到了常思的彪悍,许言吾心中刚刚生出的一丝侥幸也瞬间消散,犹豫了一下,沉声回应,“他说的的确是事实,联庄自保,的确乃是老夫所谋划并背后主持。但老夫全力促此事,却不是为了跟官府做对,而是为了在土匪到来之时,有自保之力。” “可曾巧取豪夺,欺压良善?”常思听得微微蹙眉,继续大声盘问。 “那么多庄主、寨主都聚集在一起,其中难免有几个得意忘形的!为了大局计,老夫有时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言吾想了向,振振有词地回应。 “老子问的是你自己,可曾抢男霸女,谋财害命,勾结奸猾胥吏,仗势欺人?”常思被他大言不惭的说辞气得哑然失笑,摇摇头,大声问道。 “没有,肯定没有!大人尽管去明察暗访,我许家在潞南乃有名的良善之家,每年想卖身投效为奴未婢的,向外赶都赶不尽,又何必抢男霸女?”许言吾猛地抬起头,理直气壮地回应。仿佛自己的所做所为,都是为国为民一般,“至于下毒杀掉前任总庄主,也是不得己而为之。那人乃鲜卑遗种,脑后生有反骨。万一他与契丹人勾结起来,泽潞两州,必然生灵涂炭!而他的儿子媳妇们既然举家逃进山中去做土匪了,那么大一片田产,总不能就此荒废。所以,老夫才暂时拿过来代管,好歹也能租出去,养活不少租田谋生的乡亲!” “呀,看不出来,您老还是隐世大贤!”常思听得又惊又气,两只肉眼泡里顿时充满了小星星,“如此算来,您非但没错,反而于国有功了?” “那要看怎么算了!”许言吾抬头看了一眼常思,侃侃而谈,“慕容家的祖宅田产,还有奴仆佃户,的确都归了老夫名下。但潞南那些庄子,这些年龄,也因为老夫杀伐果断,没有什么内讧发生。这些年来,更没有任何刁民造反,给官府添乱。甚至在去年契丹人入侵之时,潞南各地,更是平安无事,没让皇上耗费半点心思在此,以至于耽误了进军汴梁的霸业!” “嗯!”非但常思本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刺史王怒,以及还心怀忐忑的其他文武地方官吏,一个个也目瞪口呆。 生于乱世,最容易见到的,就是人性的各种卑劣。老实说,比许言吾还穷凶极恶十倍的坏人,他们都没少见。然而,像许言吾这种,坏得理直气壮,坏得自以为天经地义的,大伙还真是平生第一次开眼。好在今天是常思带领骑兵击败了一万庄丁,若是让庄丁们打垮了常思麾下的骑兵,这许四老爷,还指不定能掀起多大的风浪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