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弟兄,跟紧着各自的百人将,站在老子帅旗下。官军不让咱们活,老子今天,带着你们杀出一条活路来!” 毕竟是跟官军打过多年交道的人,没吃过猪肉,也曾经看过猪跑。一连串的号令从史洪杰嘴巴里发出去,抢在两军正式接触之前,将自家队伍勉强摆出了一个临战阵形。 长枪兵以河面为起点,在“天义节度使”的认旗前方十多步远的位置,排成秘密麻麻的五排。参差不齐的枪纂斜戳在地上,锈迹斑斑的枪锋朝正前方一人半高的位置斜指。如林的枪杆下面,则是一张张已经变了形的面孔。 紧挨着长枪兵之后,弓箭手哆哆嗦嗦地拉开角弓,将羽箭搭上弓臂,斜向上挑。枪阵可以吓阻战马,在前面的长枪兵没死光之前,弓箭将尽可能地给与敌军杀伤。这是已经被实战证明过的有效战术,凭此,天义军在太行山的另外一侧,曾经成功干掉了好几家江湖同道。 最多的一伙喽啰,则站在了史洪杰左右。或者擎着钢刀,或者端起长矛,做视死如归状。他们是“天义军”的最后一记杀招,关键时刻忽然全体暴起反击,往往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吹角,壮我声威!”最后看了一眼前后左右,史洪杰举起钢刀,奋力虚劈。敌军声势浩大,必须顶住他们的头一轮冲击,自己才有可能找机会逃离生天。逃命的时候,向来是人越少越容易,情况越混乱越容易。只要瞅准时机将锦袍一脱,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对手,谁能认出来自己就是史大当家?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苍凉的号角声,缓缓在他身边响起,几个山贼中的壮士奋力鼓起两腮,将令人绝望的节奏传遍整个河滩。 “死就死,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 “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 “他们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让他们好受了!” “杀,杀,杀……” 走投无路的贼寇们,被号角声激发了心中最后的凶性。扯开嗓子,放声嘶吼。同样是打家劫舍,凭什么有人就高官得坐,有人就要身首异处?同样是出卖祖宗,凭什么有人能做皇帝做宰相,做大将军,有人就该被追得无处容身?这不公平,绝对不公平。老子们不服,死也不服! “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杀一人是贼,杀百人是将,杀得八百万,是为雄中雄!” “丈夫生来当提刀,砍下人头换功劳,横行中原三千里,跨马长安披紫袍。君不见,有黄王,横行天下莫可当,杀贪官,傑酷吏,改元王霸誓不降,日食官军三千众……”(注2) 叫喊声越来越高,越来越疯狂。红着眼睛的群寇们举起兵器,挺直身躯,准备进行最后一搏。 忽地,天空变得一暗,叫喊声嘎然而止。成百上千枝羽箭飞上了天空,飞向迎面压来的骑兵头顶。血花迅速在骑兵的枪阵当中溅起,战马发出低低的悲鸣。有人受伤从坐骑上掉落,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队伍的速度却毫无停滞,继续沿着河岸迅速向前,向前,锐不可当。 第二波羽箭再度飞上天空,然后是第三波。骑兵的枪阵里,陆续有人中箭,但是,却很少有人再从马背上坠落。凡是没有直接失去知觉者,都拼着最后力气,抱紧了战马的脖颈。而左右两侧的弟兄,则尽力用战马夹住他的战马,保证他的始终不脱离队伍。 整个队伍的最前方,依旧保持着刀切豆腐般整齐。固定在马鞍上的盾牌表面,密密麻麻插满了雕翎。就像秋天田野里的麦穗,随着战马的前进上下摇晃。 “再射,再射,给老子不停地射!”七当家楚连壁挥动将旗,脸色惨白,声音宛若破锣在敲。敌军表现太古怪了,他这辈子,从没看到过同样的事情。冲锋时居然不把队形散开,中了箭居然也不反击,只是顶着箭雨,不停地向前,向前,向前。 “射,射,射啊,你们这群混蛋!”六当家方文被马蹄声敲得头皮发乍,像只兔子般,在自家队伍中蹦来蹦去。临阵通常可发三矢,但眼前这支敌军骑兵前进速度,远低于他以往接触过的其他骑兵。赶在对方于自家长枪兵接触之前,也许还能再射两轮。两轮之后,是死是活,恐怕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更多的羽箭飞上天空,然后冰雹一般砸进骑兵队伍。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又有人陆续掉下坐骑,被后面马队的踩成了肉泥。整个方阵砸冰雹般的羽箭下不停地窜起红烟,但是,速度却始终没有减慢分毫。 “啊——!”有持枪的喽啰被越来越近马蹄声和迎面压过来的枪林吓得魂飞魄散,惨叫着跳出队伍,撒腿向后逃命。五当家彭莲峰立刻手起刀落,将此人劈成两半儿。随即扬起满是鲜血的脑袋,大声咆哮:“把枪握紧,握紧,枪锋朝前,朝前!马不敢自己往枪尖上壮,相信老子,马不敢自己撞枪尖!” “别跑,你们跑不过战马!”四当家薛宝义也一边斩杀试图逃走的喽啰,一边不停地给自己手下的弟兄鼓劲儿。成不成都在此一举,豁出性命去,也许就能看到奇迹。 他们两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