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出身的郭仁,第一个尾随了过去。又耐着性子等了小半柱香时间之后,柴荣带着大伙悄悄跟上。大伙沿着郭仁留下的记号,一路向北。很快,整个队伍就消失在崇山峻岭当中。 作为农耕地区和草原地区的天然分界,燕然山系非常广袤。东西长度有近千里,南北跨度,即便是最狭窄处,也有六十余里。在如此辽阔的山地中,追踪一伙四处游荡劫掠的部族武士,其难度可想而知。有好几次,宁子明都怀疑大伙已经迷了路,拉着战马的缰绳大喘粗气。但是在下一个瞬间,柴荣却总能于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发现斥候留下个的联络暗号,然后带着大伙继续紧追不舍。 “地形复杂,对咱们来说不是坏事!”唯恐众人因为劳累而沮丧,一边推着坐骑的屁股在崎岖的山路上踉跄而行,赵匡胤一边帮柴荣鼓舞士气。“咱们人数远少于对手,只能利用地形的掩护攻其不备。在燕山里杀了人,过后也容易平安脱身!” “这是一个部落里的分头出来打草谷的,所以,咱们必须赶在他们跟大队人马汇合之前动手!”行路的劳累,让杨晶暂且忘记了心中的酸涩。擦了把汗水,小声提醒。 “你说得没错,咱们越早动手越好。不过,从早晨走到现在,他们已经非常疲惫了。只要找到适合宿营的地方,肯定会先停下来吃干粮!”赵匡胤笑着回头,目光中充满了鼓励。 “我一会儿跟着你们一起上!”感觉到了赵匡胤眼睛里的温情,韩晶心中一慌,飞快将头扭到一旁。“我,我家人虽然都住在幽都,却,却跟他们,跟他们不是一伙。如果,如果知道他们今早的恶行,肯,肯定……” 她身上带着一部分霫人,或者其他异族血脉,肤色远比中原女子浅。剧烈运动之后,面孔、耳朵和露在皮裘外边的脖颈,都呈现出了娇艳的嫩红色。被初升的朝阳一照,灿烂宛若盛夏时节的牡丹。(注1) 赵匡胤看得目光微微一滞,咽了口吐沫,喉咙轻轻涌动。但是很快,他就强压住了心中的欲念,把目光重新落回前方的山路上,低声补充:“一会动手时,你找个紧要位置,用弓箭射杀那些试图组织抵抗者。冲锋陷阵的勾当,交给我和三弟两个最好。我们两个用的都是粗笨兵刃,最适合硬碰硬。柴大哥带着其他人打第二轮。只要偷袭发起的足够突然,两轮过后,敌军必会仓惶逃命。根本顾不上想咱们这边到底有多少人!” “他们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柴荣悄然回过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刚才隐隐听到了水声,前面应该有一处山溪。这个季节,有水的地方,必然有刚长出来的青草。” 仿佛响应他的话,战马开始低低的打起了响鼻。害得大伙不得不用将手搭在马嘴巴处,以免其暴露了所有人的行踪。 对于吃了一冬天干草和精料的畜生来说,新冒出来的草芽,简直是顶级补品。有机会肯上一小口,就宁可冒着被狼群捕食的危险。而战马的嗅觉,灵敏度又是人类的数倍。哪怕隔着一座山,也能闻见空气里的草芽芬芳。 接下来的路,已经不是人推着坐骑走。而是坐骑用缰绳拖着人,沿着狭窄崎岖的山路跌跌撞撞。有时山路的边缘,就是深谷,一脚踩空,便会摔成一堆肉泥。有时候山路的两侧,却又是烟斜雾横,人和马从中央穿过,滋味飘飘欲仙。 但是,谁都没有多做片刻停留。无论是断崖,还是雾海,都吸引不了他们的太多注意力。战马忙着去享受鲜嫩的草芽,人则在行进间,悄悄将兵器握紧。 目的地不会太远了,斥候留下的记号,已经越来越密集。山风变得越来越凛冽料峭,人和马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在一块巨大的石壁后,柴荣忽然停住了脚步,将手臂迅速向后挥动。呼吸声和山风声都嘎然而止,几句悠长的牧歌,迅速钻入所有人的耳朵。 是那伙“打草谷”的强盗,当收获了足够的赃物之后,他们又变回了天真烂漫的牧人。蹲在距离大伙三四百多步远的山溪畔,一边用篝火烤着刚刚抓来的野兔和山鸡,一边放声长歌。 “胡咧咧,乌啦啦,胡咧咧呵呵,赫赫拉呜咧咧,呜咧咧呜呜呜——!”怡然自得,淳朴粗犷。 不得不承认,他们中的大多数,嗓子都很好。歌声里,也充满了阳光和对天空大地的依恋。然而,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