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他之所以未曾阻止马延煦逼迫耶律赤犬和韩德馨两个留下断后,一方面是考虑到马延煦当时的心情,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手中没有任何嫡系兵卒,即便对军主的安排不满,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而现在,经众将佐提醒,他却忽然想起来,耶律赤犬和韩德馨两个,背后还站着南院枢密使韩匡嗣!有道是,打狗也得看主人。即便这哥俩于蓟州韩氏家族中,再不受重视,至少他们也是韩匡嗣的亲侄儿。今早军议的过程若是被传扬出去,那以韩匡嗣为首的蓟州韩家,又怎么可能跟马延煦善罢甘休? “那又怎样,马某问心无愧!”身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扶住了他,同时,马延煦的声音也传进了他的耳朵,“耶律将军和韩指挥使主动舍身断后的壮举,马某会向上头如实汇报。以陛下的圣明,必然会赐他二人身后哀荣!” “而你们……”顿了顿,目光从一众将佐的脸上扫过,马延煦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意,继续补充,“此番不待援军抵达,就擅自撤兵的缘由,马某也会如实汇报,绝不会做丝毫隐瞒!” “你……”众将佐齐齐打了个哆嗦,怒火从眼睛里迸射而出。 见过狼心狗肺的,没见过如此狼心狗肺的!害得大伙吃败仗不算,居然还要把提前退兵的责任,也朝大伙脑袋上推!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给大伙儿当主帅?这种人,给舍命断后的韩家哥俩提鞋都不配? “怎么,继续嚷嚷啊!你们不是喜欢嚷嚷么,怎么不继续嚷嚷了?”马延煦也是被众人刚才的议论声给气晕了头,手按刀柄,环视四周,冷笑连连,“早晨时逼着马某撤兵时,不是一个个挺有勇气的么?怎地,敢做不敢当是不是?如果尔等真的能拿出几份现在的勇气来,那李家寨不过才七八百民壮,即便倾巢而出又能怎么样?马某就不信……” “呜呜——呜呜——呜呜——”一声高亢急促的号角,将他的话憋在了嗓子里。 “着火了,着火了,那边,快看那边……”正在手握刀柄考虑是不是火并掉马延煦的众将佐们,指着远处山头上的红光,大声惊呼。 “是,是营地,是咱们的营地。” “是韩家哥俩,韩家哥俩在给用号角声给大伙示警。” “快走,快走,姓郑发现咱们的行动了。韩家哥俩根本不可能挡得了太久!” “走啊,快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惊叫声瞬间响成了一片,众正副指挥使,都头们,跳着脚,挥舞着兵器,带领各自的嫡系亲信,率先逃命。谁也不向马延煦这个都指挥使请示一声,就当此人根本不曾存在。 “别跑,别跑,黑灯瞎火的,敌军不可能追得这么快!”马延煦身手拉住一名指挥使的貂裘束带,大声喝令,“康克俭,你给我站住。带着你麾下弟兄,咱们且战且退。不能这么跑,这么跑,谁也逃不出生天!” 康姓指挥使冷冷看了他一眼,挥刀将束带一切两段。 “你——”一股被羞辱的感觉,直冲马延煦脑门。丢下毛茸茸的束带,他反手抽出兵器,准备杀人立威。 “当啷!”康姓指挥使又一刀磕飞了他的兵器,转过头,扬长而去。 “反了,反了,来人,给我把他拿下,拿下,就地正法!”马延煦被吓得跳开半丈远,随即大声招呼亲兵们上前捉拿“逃犯”。话音刚落,耳畔忽然又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号角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宛若半夜时的北风,一直吹进人的心底。 “嗖嗖嗖——”数百支火矢从天而降,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道亮丽的焰尾。 第九章 萍末(六) 是乡勇们习惯在黑夜里使用的火箭,连续两个晚上,曾经给幽州将士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如今,又在他们士气最低落时,从天而降。 夜空中被骤然照亮,紧跟着,是山坡上的白雪。一块块山岩和落光了叶子的枯树,被火焰照出参差不齐的影子,忽长忽短,忽明忽暗。紧跟着,更远处的群山也猛地现出了身形,跳跃着,晃动着,仿佛变成了一只只猛兽。 冰块是他们的獠牙,夜风是他们的呼吸,树木是他们背上坚硬的鬃毛…… “火箭,是火箭!” “乡巴佬又来了!快跑!” “快跑,乡巴佬要烧死咱们!” “娘咧——” 号称除了皮室军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