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肃,或是封晏,都对那女子爱极,才会有恨意,经年累月都不消弭。 封晏张了张口,对上沈如意明亮澄澈的眸子,却是咽下摇了摇头,漫开一片窒闷静默。 “她以为瞒下的事其实我看见了。”良久,那嗓音异常干涩道,“自苏州回来,她抗拒父亲接近,最终惹了父亲怀疑……那大概是我见过她最失态的模样,歇斯底里,像是街边的疯婆子,打骂父亲,咒怨着,是父亲导致了她不幸。” “我想救她的,想让她不要说了,可是……” 沈如意却从他的话语中勾勒出这一幕,当时站在房门外亲眼目睹的封晏该是如何,默默环住了他僵硬的身子。 封晏回握住那玉白的手,他恨过苏氏的不自爱,更恨父亲罔顾意愿的强娶与结束其生命时的决绝。十数年,他都在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痛恨自己的出生…… “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她紧紧环着人,眉宇深蹙。凭着直觉,苏氏那般怎会是对封肃毫无感情,恐是当局者迷,只是……最无辜的便是眼前这人了。 故地重游,封晏的情绪都甚是低落,旁人只道是为了封四爷的缘故,顶着那低气压更是卖力。 是夜,一行人以绸商的身份赶着末时入城,放眼尽是繁华,秦淮河曲声靡靡,红粉楼,**窟,此时正是热闹时,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沈如意接连赶了两日路程,几乎未作停顿,入了小风楼本该沾床歇息睡的却是来了精神,听着近在耳畔的弦乐,不多时竟似刻了脑子里,随便就能哼上一句调子。 “喜欢这曲子?”封晏正收拾妥当听见,轻轻扬眉,看着女子推开临河的窗子低低哼吟,落了笑意。 “还挺好听。”沈如意如实道。只见河面上画舫林立,花灯异彩,宛若珠宝相缀迷人眼。 “嗯,词儿更朗朗上口,若是有朝一日能听夫人唱就好了。” 沈如意心想学个曲子能有多难,正要点头,便听着一道娇媚女声柔转唱起,“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 “……” 封晏终是流露一丝笑意。 沈如意听着往后越不堪的词儿,连忙阖上了窗,面颊飞起一抹红晕,“我去看看洗澡水好了没有。”说着便要躲了去,只是刚走到门边,便撞上了前来接应的苏北将军丛谵。 “二公子……”丛谵与封晏行礼,目光却不自觉溜向方才险些撞上的俊俏小公子,却不记得封家有这样一号人。 封晏轻轻咳嗽一声,示意沈如意往内房去,后者乖顺留了二人商量谈话。 而丛谵却是因为此举,霎时联想到京城公子哥儿好玩偏门的不乏有之,一下将沈如意认作那兔儿爷,想到封晏竟带这么个人来憋红了脸,心中对封晏愈发是看不上。 “萧承恩与江城郡守坑壑一气,未免重蹈覆辙,还请二公子留在这小风楼,小心行事。”丛谵一丝不苟地开口,神情较最初进来时冷落不少。 封晏不置可否,将江城地图一举摊开于桌上,语气陡的一厉:“四叔是如何失踪的,何时,何地,最后是和什么人一道?” 丛谵叫他一瞬展露的气势不自主臣服,张口即道,“五日前,下官依照指示在百里坡接应,然过了约定时辰,四爷都未现身,之后便再无四爷的行踪。而在这之前,四爷是找人弄名单去了。” 封晏颔首,自是清楚萧承恩手里的名单对此时已经与魏相利益结合的宁王意味着什么,既是把柄,哪能落在别人手中。四叔原本就在查萧承恩,便主动请命来了苏州,已知萧承恩手里藏的不止名单,还有一本行贿账簿,而萧承恩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两样东西分别由十二名心腹轮流保管,要想找齐并不容易。 “四爷失踪的同时,在城南发现了萧承恩手下黄云昌的尸体,仵作验了失足溺水而亡,下官夜探过义庄,那黄云昌脖子上有瘀伤,是被勒死的。”丛谵顿了顿,“四爷分析过萧承恩此人,疑心重,且有喜好排列的癖好,十二人对应十二地支以此推算,才会将黄云昌选作目标。” “可黄云昌死了,便意味着四叔可能得手……”封晏作是沉吟。 “这恐怕只有四爷本人知晓了。”丛谵呐呐,心思一顿,这才缓过劲来,只觉得方才那一瞬竟是在封将军底下当差时的情景。“不过下官听说萧承恩近日在城中大肆搜寻,道是家中遭了窃贼,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旁的意图无从得知。” 封晏敛眸,“还要劳烦丛将军继续打探。”一壁指了地图上几处,“若四叔得手必定也会留下讯息,且在这附近仔细搜搜,兴许会有什么线索。” “好。”丛谵领命而出。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