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看见朱医生诊疗室的窗口。 大树的枝杈掩去窗口的一半,另一半里,朱医生正满面堆笑恭恭敬敬地与一个人说话。那个人侧身站在窗前,极高的个子,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年纪,皮肤黝黑,眉眼俊朗。 心里某根弦,忽然“铮”的一声,似乎断了。那是一张令人难忘的脸,棱角分明,神色冷峻,如果她在哪里见过,一定会记得。可她并不记得是否曾经在哪里见过,只觉得他们一定是见过,所以才会似曾相识。 一整个下午,那张脸一直在脑际徘徊。她去超市买了菜,去shane的公寓打扫卫生,换过干净的床单,打开空气净化器透气,晚上独自一个人吃饭,甚至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又翻出来,带去shane的公寓重新读一遍。 夜深人静,她坐在窗前看书,台风前的夜晚万籁俱寂。亦辰的书架上果然都是大部头的专业书,她抽了几本翻了翻,平均两行一个她看不懂的专业名词,看得她头晕,于是只好放弃。书架的最角落塞了一本颜色鲜艳的书,拿出来一看,是一本英文小说,题目叫做“dear john”。 仿佛闪电一般,她忽然想到以前自己的空间名,叫“dear song”。她慌忙冲到桌前打开电脑,果然查到自己的账号。空间的头像还是她大学时候的样子,长发披肩,笑得没心没肺,签名是两句艾米莉·狄金森的诗:“离别,是逝者的天堂,生者的狱界。” 她瞪着电脑苦思良久,想不起来何时用过这两句悼念亡者的诗。空间上了锁,不能随意访问,她试了几个常用的密码,也都无法登陆。 太多想不起来的事,她抚额,又觉得头隐约疼痛。胳膊一扫,那本题为《dear john》的英文小说掉在地上。 记得这部小说被拍成过电影,讲一个一见钟情和绝症的老套故事,中文就叫《分手信》,刚刚认识的亦辰时,a.j.嘲笑亦辰从不看小说,亦辰就说读过啊,读过这部《分手信》,连电影都看过。a.j.问怎么会,亦辰说只因为好奇。 她把书从地上捡起来,诧异为什么亦辰独独对这一部彻头彻尾的言情小说好奇。她在台灯下随手翻了翻那本书,情节和记忆中一般无异。翻到最后,书页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片。 纸片是一封信,信纸破旧,好几处字迹模糊,象是被雨淋过。信的开头写:“深,这封信写在离别之际。窗外刚刮起大风,暴雨将至,我知道你正在来的路上……” 这是一封分手信,写当初的相遇,后来的背叛,一个女生的失望和伤痕,以及选择分手的决心。满满一页纸,出自和她自己一模一样的笔迹。她捏着信纸,越读越震惊,心里象有巨浪翻过,手指禁不住地颤抖。她写给林深的分手信,为什么会落到亦辰手里? 此刻的亦辰,已经在越洋飞机上,要不然她肯定立刻打电话去质问。 窗外渐渐起了风。她带着千万个疑问,上床逼自己睡觉,辗转反侧睡不着,眼前交替出现破碎的影像:陌生的中年人,艾米莉·狄金森,分手信,亦辰……头又急剧地痛起来,幸好她在超市买了黑樱桃伏特加。她从床上爬出来自斟自饮了几杯,再回去才勉强睡着。 梦里是一条极长的隧道,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背着一个背包,坐在一辆大巴最后的座位上,身体随道路的起伏颠簸。从车窗极目遥望,远处有一个光斑,是隧道的尽头。在马达的嗡嗡声里,那个光斑越变越大,然后“唰”的一声,汽车冲出隧道,大雨倾盆而下,瞬间模糊了车窗。 她忽然明白过来,她在去浙西的路上,一个人,目的地是徽杭古道。手机里有林深的留言:“颂颂,我现在在机场,这就上飞机来h城找你。你等我,别走开。”他停了停,语音尖锐:“你不能这样,ella的事是我不对,你也不能一点小事就闹分手,我不是已经低声下气跟你认错了吗?你就不能别闹了?” 大雨滂沱。到山脚下时是下午,雨下得太大,据说山路被封,她住在山脚下的民舍里。爸爸也急了,电话追过来:“林深来了,说你们吵架了。吵架也不用一个人跑到山上去啊!新闻里说有几条山路都塌方了,还有泥石流,太不安全了。你等着,千万别上山,我们这就开车过来接你。” 她无奈:“我不上山,明天就回来。长途汽车照常运营,你们不用来接。” 爸爸回答:“林深坚持要来,已经在路上了。” 她在民宿住了一夜,没等来爸爸和林深,连电话也没有一个。也许他们改变了主意,路上的交通兴许也不好。 第二天清早,她等来的是大师兄范羽的电话。她正打着伞,走在去长途汽车站的路上,大师兄在电话里说:“颂颂,你最好马上回来。” 她问什么事,大师兄不肯说,她于是心急火燎地赶了第一班车回来。大师兄在车站接她,她问:“到底什么事?”他不言不语。她问:“我爸爸呢?”他还是不说话。她追问:“林深来了?”他终于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