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也好不了多少!什么叫女户?家里没男人撑着,什么猫啊狗的都能上门欺负一二,那就是女户……” 她话还没说完,阿秀就从她身后探出头来,接着她的话道:“姐姐说得也忒客气了!不客气的说,明着说是女户,暗地里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呢!我可听说,女户里头十户倒有八户是做着暗门子生意的,不定那人就是!你当你得了个什么好去处,不过是要了你去做暗娼,见不得人不说,还得以替人梳头打掩护,明儿被官府查到,你和你那养母就是扒光了上木驴子示众的烂货!” 慈幼院里的孩子从来没有被人认真教养过,且又常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因此一个个都于市井间学了一口精彩纷呈的脏话。而不管是以前的阿愁,还是以前的秋阳,却都不擅长跟人吵架。小时候的秋阳,因为从小没有父母,奶奶又是个严厉的,叫她受了欺负也不敢回家告诉家长,只能举着个拳头硬撑着跟人干仗。直到后来她身边有了个口条利索的秦川,才不需要她再靠着拳头说话。如今忽然被人兜头骂了这么难听的脏话,她和以前每次跟人冲突时一样,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只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阿秀。 阿秀则以为她是被她所描绘的前景给吓着了,不禁更加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将来她那养母会如何逼着她去接客等等细节来。 那些污秽不堪的话,不由令阿愁皱起眉。她虽有心还像小时候那样拿拳头解决问题,可看看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阿秀,她只得歇了这个念头。半晌,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对阿秀冷笑道:“我听说,你是三四岁的时候被人扔进弃婴箱的,之后就一直在慈幼院里。可你怎么对暗门子里面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是你小时候亲眼见过?!” 她这拐着弯骂人的话叫阿秀愣了一愣才听明白,不由尖叫一声,扑过去又要撕打她。 阿愁赶紧爬上椅子,作势去推案几上陈设的一只大花瓶,冲那看着热闹着桔子喝道:“还不快拦住她!不然我摔了这花瓶,叫掌院和老龅牙找你算账!” 桔子怕她真摔了花瓶叫自己担了失职之罪,这才跑过去抱住阿秀,又扭头看着阿愁冷笑道:“你且让她狂去!左右不过是个梳头娘子,伺候人的玩意儿,一辈子就这样了。赶明儿你发达了,有什么仇报不得?!” “姐姐这话才是正理儿。”阿愁笑盈盈地松了花瓶,又从椅子上面下来,看着依旧在桔子怀里挣扎个不停的阿秀笑道:“与其在这里嫉恨着我,倒不如学一学桔子姐姐,赶紧抱好了掌院和管院的大粗腿,不定下一次有什么好主家来挑人,掌院和管院会先紧着你往人前推呢。” 她这话,立时刺得桔子脸上的冷笑僵住了。 阿愁则施施然抬腿迈过堂前那高高的门槛,又回头看着桔子道:“其实有一句话,我早想跟姐姐说了,可姐姐总爱指使我替你干那些该你自己做的事,我也就懒得提醒姐姐了。如今我要走了,看在我们做了这些日子室友的份上,我这话也就不留着了。姐姐可知道,为什么那放羊的会把其他羊都给卖了,却独独不舍得卖掉那领头的头羊?姐姐好好想想这其中的道理吧。” 她看着门里的二人灿烂一笑,却是笑了个满室生辉,这才转身出了大堂。 *·*·* 因当初阿牛逃跑的事,叫如今的慈善局比以前多了好几道门禁,除非有掌院和管院的许可,或者是有那些“狗腿子”带着,否则慈幼院里的孩子是不许单独出门的。 阿愁原想借着桔子的身份混出门去,如今吵了这一架,她是再不可能混出去了。她害怕阿秀和桔子两个再找着她的麻烦,便忍着饿,顺着柴院里堆得高高的柴堆爬上屋脊,坐在屋顶上晒着太阳当起饱来。 从屋顶上向远处看去,只见眼前的屋宇一片鳞次栉比。显然这座广陵城颇为繁华。各个街区坊间,一条条纵横的水道,在深冬的阳光下闪着绸缎般的微光。 眼前的景物,看着倒颇有些像是她曾去旅游过的扬州古城,可究竟是不是,她却没个把握。 阿愁托着腮,坐在屋脊上,看着不远处那香烟缭绕的惠明寺一阵出神。 她一直想要弄明白她身处的世界,却一直找不着什么有用的方法。掌院和管院是再不可能搭理她的,同院的那些孩子们除了知道他们是住在广陵城里,对广陵城外的世界竟都是一无所知,甚至连京城叫什么都没人能说得清。所以她想着,她出去后的头一件事,就是打听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至少她得知道自己身处的这个大唐,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大唐——虽然其实就算知道了,于她也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然后,其次她要打听清楚的事,就是这梳头娘子到底是做什么的。 以及,女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