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娘子自个儿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哪里能教得阿愁,她也只跟当年她师傅填鸭似教她一样,填鸭似地教着阿愁而已。 所谓“隔行如隔山”,便是阿愁两世为人,便是她骨子里并不是个真小孩,突然接触这前世根本没一点基础的东西,加上还全都是生背硬记,于她来说也颇有难度。何况,随着正月十五在即,莫娘子那里还加快了教学的进度。原本是两天教一个新发式,一天教一天练,到后来,竟是一天一个新发式了,甚至都不给阿愁留下足够的练习时间。 最后,被逼无奈,阿愁只得拿着她攒下的那些赏钱和压岁钱,于门口的杂货铺子里买了几张普通人家当作手纸用的那种黄道纸,又跟二木头要了一支他正准备扔掉的秃笔,将莫娘子所教的那些发式给一一记成个小笔记。 直到这时,莫娘子才头一次知道,她这徒弟竟是个识字的。虽然就楼下王夫子的说法,阿愁的字缺胳膊少腿,可这依旧不改她曾被人用心教养过的事实。 顿时,便是对别人的事从来不好奇的莫娘子,这会儿也忍不住对阿愁的身世好奇起来。偏阿愁之前就曾说过,是她的家人不要她的,莫娘子怕触及她的伤心事,也不好问她,便只得按捺下了那份好奇。 于这忙忙碌碌中,转眼就是正月十三了。 元宵节,又叫灯灯。民间都说十三上灯十八落灯,正月十三,正是上灯的时节。 上灯那天,小楼里的孩子们各自举着家里给备下的花灯于坊间乱窜时,莫娘子才想起来,她忘给阿愁备花灯了。 坐在灯下研究着笔记的阿愁倒是不以为意,只笑道:“花那个钱做什么?有这个时间,我多练一会儿了。” 她的懂事,不由就叫莫娘子看向她的眼眸更加柔和了三分。 她这里正对着笔记练习着反绾的手法时,那门上响了起敲门声。却原来是李姐和她儿子小栓子。李姐打年初二起就回娘家了,今儿才刚从乡下回来,这是给莫娘子送伴礼来了。那小栓子虽是个男孩,却被李姐养得跟个女孩儿般腼腆,几乎分分钟都黏在李姐的裙子后面。见小栓子手里提着只兔子灯,莫娘子便猜到,大概是李姐想托阿愁带这孩子出去游街放花灯的。 果然,李姐笑道:“我才刚家来,家里正乱着,偏这孩子闹着要出去放灯,我也只能麻烦阿愁了。” 莫娘子想了想,便回头对阿愁笑道:“今儿就到这里吧,你带小栓去玩会儿。”又从腰间掏出一把铜子儿,道:“若是看到有你喜欢的灯,你也买一盏吧。” 自认为是个大人的阿愁立时笑道:“不要,我都这么大了,那是栓子这个年纪的孩子玩的。” 虽然栓子腼腆,不过因李姐跟莫娘子交好,倒叫他跟阿愁颇为亲近。便是由她带着下楼去玩耍,这孩子也是能够接受的,便拉了阿愁的手,二人下了楼。 出了门,阿愁才发现,于这没个光害的“旧社会”里,那些游走于黑暗巷道里的各色彩灯,看着竟有着一种别样的情调。 他们出来时,二木头他们正在巷口附近转悠着。见阿愁手里没灯,几个孩子看着她一副颇为同情的模样。自认为是个大姐姐的招弟,还主动要把她手里的那个花篮灯给阿愁玩会儿。阿愁可是个大人了,哪能跟孩子争这玩意儿,便笑着拒绝了。于是,二木头便提议大家一同结伴去坊间的大道上逛逛。 四丫立时就戳穿了他的用心,冷哼道:“你不过是想拿你那老虎灯,跟人比灯去。” 和二木头的阿爷肯给他花钱,年年都给他买不一样的新灯不同,包括他堂姐孙楠在内,几个女孩儿的灯却都是今年玩了收起来,明年拿出来接着玩的旧灯。而,一个街坊里住着,又有谁家不知道谁家的事,几个孩子这年年不换新的灯,拿出去跟人比也没个新鲜感,所以女孩们都不感兴趣。可架不住二木头的生拖硬拽,到底还是拉着众人上了街。 于秋阳小的时候,她也是玩过花灯的。可因她奶奶节俭,觉得比起传统纸糊的灯笼来,那种塑料做的灯又结实又耐用还不怕烧掉,所以便拿那种灯糊弄了秋阳一个童年。不过,便是在秋阳的那个年代里,会扎纸灯的手艺人也已经不多了,街面上能看到的纸灯,竟是除了什么兔子灯、青蛙灯、球灯几种传统样式外,就再没什么新鲜花样了。 而于这个年代里,那手艺人的手艺,似乎要比后世的人们强了许多。跟在二木头他们身后出了巷口,阿愁立时就被满街各种造型的灯给小小惊了一下。 和二木头那画得有些似是而非的老虎灯不同,坊间那些孩子手里提着的灯,有些做得简直可称得上是活灵活现——当然,那种花灯的价格自也不菲的。 所以,自以为自己的花灯算是不错的二木头,才刚一出巷口就哑了,也再不说跟人比灯的话了。 不过,比灯一事,原就只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