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愁心头一阵感激,抬头间,见说话的是李穆,她不由怔了怔,看着他眨巴了一下眼,便赶紧收敛心神,小心应对着众娘子们。 就听洪姑姑冷笑一声,对白姑姑道:“我倒有些不信呢,”又回头问着阿愁,“那你把六种发式都说一说看看。” 这等考试,阿愁还真个儿不惧,便一一数来:“六种基本发式,按着手法分作:结鬟式、拧旋式、盘叠式、反绾式、结椎式,还有双挂式。结鬟式又分高鬟、双鬟、平鬟、垂鬟等;拧旋式有侧拧、交拧、叠拧等;盘叠式有单螺、双螺……” 她还没说完,洪姑姑已经摆着手道:“行了行了,看来果然都学了。”又皱眉道:“你才刚说,你给这丫头梳的是飞鹄髻。那你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阿愁摇摇头,道:“姑姑想问的,是我在反绾发束之前,将发束绞拧了一圈的事吧?” 那洪姑姑的眉不由就是一飞,心想,这丫头胆子可真大,别人于她面前跟个小老鼠似的,偏这丫头居然还敢反问她。 要说当年洪姑姑还在宫中时,就以胆子大而著称后宫。若不是因为她胆子大,当年也不会被人当枪使,因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终不得不遑遑奔逃出宫,投奔了她师傅宜嘉夫人。 所以,胆子大的洪姑姑如今看着这胆子也不小的阿愁,不由就生出兴趣来了,便应道:“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那语气却是于不自觉间放缓柔了一些。 她自个儿没有意识到她的变化,白姑姑则立时就敏感地看了她一眼,于她话后加了一句:“再说说,为什么选这个发式。” 阿愁不认识这二人,自然不知道洪姑姑的变化,只恭敬地垂着手,应道:“之所以想做成飞鹄髻,一是因为,飞鹄髻像翅膀般飞翘的鬟髻,正可以呼应那根双蝶簪;二是因为,黑妹姐姐的年纪不大,这种发式正适合她这样的年纪……” 洪姑姑再次打断她,道:“若说适合她的年纪,双挂式不是更适合?” 阿愁摇头道:“因那簪子的款式原就活泼,再做成双挂式,就有些太过跳跃了。且黑妹姐姐性情沉稳,做成双挂的发式也略嫌稚气。至于说在反绾前先绞拧一圈,则是因为黑妹姐姐的脸型偏长,飞鹄髻整体较高,若按师傅教的法子做了,只怕会叫她的脸看上去更长,所以我便借着绞拧一圈的手法,将两个鬟髻的顶端做薄了,然后再往两边下压,拉出翅膀一样的弧线,一来能让发式看上去更像一对翅膀,二来也降低了鬟髻的高度,让黑妹姐姐的脸型看上去更饱满一些。” 她这般解释着时,那余娘子已经忍不住从厅上下来,凑近打量着黑妹的发髻。听她最后这般一说,余娘子后退一步,心里点着头,觉得这丫头果然有些想法,可又觉得不能就这么纵着她胡为,便拉长了脸,吹毛求疵地指着两边飞翘的发髻道:“你自己看看,两边弧形都未能一致,可见你的基本功还差得远了!哼,”又冷哼一声,“偏你还没学会走路,倒想着跑了。也不怕摔跤磕掉大牙!” 她这般一说,别人还没开口,李穆兄弟就已经双双拧了眉。李穆没吱声,只看了李程一眼。李程立时便化身一杆枪,向着那讨厌的余老婆子刺了过去。 “哎,你这老货,”李程从那宽大的椅子上跳下来,冲余娘子嚷嚷道:“你这不是鸡蛋里头挑骨头吗?!我看阿愁这个头就梳得极好,把这丫头都衬得好看了不少呢!” 明明使着眼色叫李程出头的李穆,这会儿倒装起好人来了,喝着李程道:“二十六哥!”又看着余娘子笑道:“这位大娘只是在指出阿愁的不足之处,又没说她把人打扮丑了。我记得姨母曾跟人说过,女子梳妆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变得更漂亮更体面一些。想来只要不违这个初衷,应该都算不得是什么错处。” 余娘子哪里看得透这“人小鬼大”的廿七郎心里那些弯弯绕,便是她对阿愁擅自改变传统的做法很有些不满,这会儿也不好当场反驳了李穆那“出自夫人之口”的话。更何况,她是这一行当里的老手,自然也能看得明白,至少对于黑妹来说,阿愁这样的处理极适合。 余娘子是个痴迷于手艺的手艺人,所以她关注的重点是这些小徒弟们做出来的妆容是否合乎规范,可别人就未必像她这样“死心眼儿”了。 听着两位王府小郎君以极熟稔的口吻提着阿愁的名字,众人看向阿愁的眼神立时便有些变了滋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