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奶奶叫我放手的时候,那十年里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是试着放过手,我试着不去找你,我真的试过,可不行,我没办法放手,所以我到底还是去找你了。那时候我很害怕,我怕你真的不要我了,老天保佑,你还肯要我,可我真的怕了,我怕我没抓牢你,叫你又从我身边跑开,一点留念都没有地跑开……所以我不敢放手,一点机会都不敢给你。可就算这样,你还是要走……” 说到这里时,他的声音已经哑得带着哽咽了。 “你不知道,”他道,“看到你那样,我,我也不想活了,我就只想着,我到底哪里做错了,非要你用那么决绝的方式离开我,我就想着,如果再次抓到你,我怎么也不能放手,可真找到你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你,我不敢告诉你我就是我,我怕你恨我,恨到不肯再见我,我只是……”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手上,模糊道:“我只是在害怕……” 手背上的湿意,令阿愁惊讶得忘了缩手。他的话,也令她惊讶地忘了缩手,虽然有些话她听得有点糊涂。 中间断了联系的那十年,一直都是他俩的禁忌。婚后,二人常常会提起小时候的事,提起那十年里各自遭遇了什么,却从来没人提及那十年里,他们各自的心路历程。这还是阿愁头一次知道,那十年里,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想念着她。与此同时,她也是头一次发现,她也从来没跟他说过那十年里,她是如何封闭了自己,如何害怕再跟人群接触的。 她呆呆看着他,头一次发现,即便他们相识相知了一辈子,可其实谁也没敢把自己最柔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那一部分让对方看到。 她抬起左手,手掌轻轻落在那颗俯在她右手上的头颅,然后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害怕我离开你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其实我也在害怕呢?我也怕你不要我。整整十年,你就那么没了消息。我只当是你已经不要我了,直到你突然出现,你不知道那时候我都已经快要放弃了,偏偏你又来了。那时候,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没办法不害怕,我怕那只是我的一个梦,我怕我一个没做好,你就又转身走了,就只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所以哪怕明知道我心里不乐意,为了讨好你,我强迫自己假装你替我做的那些决定,是我自己愿意的。瞧,”她苦笑道:“就像我奶奶常说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俩闹到那一步,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只是……” 她叹了口气,移开覆在他头上的左手,又从他的掌心里抽出右手,然后捧起他的脸,叹息道:“只是,大概我俩天生没那个缘分吧,你是秦川的时候,你没办法信任我,我也没办法总委屈自己。如今你是李穆了,看来事情还是那样,你还是没办法信任我,我也一样没办法委屈自己。我俩,大概就只能这样了吧。” 被阿愁捧在掌心里的那张脸庞,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些许湿意。那张脸,虽然轮廓里还透着一股少年人的青涩,却已经难掩青年人的锋芒。 “你什么意思?!” 那张脸上,弧度雅致的眉型用力拧起。李穆抬手握住她依旧捧在他脸颊旁的双手,眸中透着警觉。 阿愁顿了顿,有心想要抽回手,却抽不动,便看着他又叹了口气,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即便你是秦川我是秋阳,那又能如何?那都是上一辈子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一辈子,你是李穆,是王府小郎,也许将来还是镇守一方的蕃王,我却只是一个小人物。而且我也甘心只做这样的一个小人物。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我俩注定是没有将来的。上一辈子,我委屈了自己半辈子去配合你,这一辈子,我早已经想明白了,我不想再做别人的傀儡,我只想做自己,只想快快活活地为自己活着,不想再那么憋屈了。所以……” 她顿了顿,“就那样吧。” 就哪样,便是她没亲口说出来,李穆也能知道。 握着她的手,感觉着她的掌心贴在他脸颊上的温度,李穆就那么痴痴地看着她,心里则是在默默地绞疼着。 “说到底,是你不信任我。”他哑声道。 “你又何曾信任过我?”阿愁飘忽一笑,“你一直仗着我爱你,你就总逼我为了你退让,逼着我去将就你。我知道,你只是想以这一点来证明我是爱你的。可你从来没想过我的感觉。我的委屈又该谁来将就?前一世也就罢了,过去也就过去了。这一世,你是王府小郎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梳头娘子。我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