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众人联诗,杨京霄与一名叫高期的宦家子弟渐渐接不上,便走出来闲聊。 两人交情不错,杨京霄知道他有个未婚妻是山东某官员之女,问道:“你和那位尹小姐打算几时完婚?” 高期一听这话,兴致骤减,叹气道:“哥你不知道,我那未来的泰山大人日前驾鹤西去了。他家现在乱糟糟的,我爹娘这边还不知作何打算呢?” 杨京霄诧异道:“我记得尹佥事不过三十出头,如何走得这般突然?” 高期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道:“哥,这话我只对你说,尹佥事是遇刺而亡。刺客不止杀了他,还杀了他家大公子,就是鲁王府管家的女婿。” “刺杀四品官,又得罪了鲁王府,这刺客也忒胆大了!”杨京霄不禁色变,又好奇道:“可知是什么来头?” 高期摇了摇头,道:“多半是仇杀,我爹娘不想招惹麻烦,已有悔婚之意了。” “那你也打算悔婚么?” 高期神情犹豫,道:“我想着尹小姐父兄皆遭毒手,何等悲痛,我若只顾着自家,未免薄情寡义,况且她家倒了顶梁柱,叫她日后如何自处?” 杨京霄道:“既然舍不得,你便等她除了孝再娶就是了。” 高期为难道:“只怕我爹娘不答应。” 杨京霄伸手在他背上一拍,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主都做不得么!” “高公子要做什么主?”冷碧筠笑吟吟地和晚词走过来,两人俱是唇红齿白,琉璃灯下,倒像一幅才子佳人的好画。 杨京霄笑道:“没什么,我们在谈一桩买卖呢。你们诗联完了?” 冷碧筠嗯了一声,道:“范公子急着回去,只好收尾了。” 杨京霄道:“这才二更过,范兄再玩一会儿罢,往常我们都是天亮才散呢。” 晚词歉然道:“我身子不好,实在撑不住,还望诸位体谅。” 众人见她生得瘦弱,风吹便要倒的样子,都不勉强。 冷碧筠送她出门,柔声叮嘱:“更深露重,公子路上小心。”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红锦攒盒,又道:“里面是几样点心,公子带回去吃罢。” 晚词道了谢,交给吕无病拿着,乘轿离开。 她吃了两杯酒,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困意丛生,回到家中,见院子里拴着一匹白马,精神一振,欢喜道:“姐姐来了么?” 绛月也不知怎么对她说,只提醒道:“来了有一会儿了,在屋里呢。” 晚词拿着那只攒盒,走到十一娘房中,见她穿着一身玄青罗衣,戴着黑缎手套,坐在灯下看书,面具下的尖尖下颌尤其显得白,像雪捏就的。 她凑上前,过意不去道:“姐姐等很久了么?” 章衡抬眸看她脸庞泛红,透着股酒气,细闻还有脂粉气,微笑道:“也没多久,你和同年们玩得可高兴?” 晚词点头,说起宴席上的趣事,那份活泼的神情叫章衡恍惚,似乎她还是未经风霜的赵琴,连容貌都未改。他其实算不得好性儿,只是对她有太多回忆,太多遗憾,太多愧疚,这些情愫一层层蔓延上来,心早已软了。 晚词打开攒盒,道:“这是冷姑娘送我的点心,姐姐尝尝罢。”又叫绛月筛酒,要陪她再吃两杯。 章衡知道她量窄,恐她明日醒了头疼,道:“你身子弱,不能再饮了。” 晚词擎杯在手,笑道:“我今日高兴,姐姐莫要拦我,我与别人吃的酒都是没滋没味的,只有和姐姐吃的才是喜酒,只有姐姐知道我的欢喜。” 章衡听了这话,甚是受用,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看着她却又不满足。他想听她叫哥哥,她这么叫过刘密,还没叫过他呢。 晚词被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只当她这好姐姐也是高兴,两杯酒下肚,眼神迷离,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道:“姐姐,你好白啊,我还没见过比你更白的人呢。” 章衡笑道:“真的么?” 晚词手托腮,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有一个和你差不多的。”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