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色,她爬上妆镜台,手指抚过那一排镂刻精致的锦理纹,琴声本是优雅古拙的音色,宛如破雾而来,叹罢浮生冷艳,自水上云间,泅开十里清音,婉转而低沉,孟宓听到了流水潺湲,听到了松涛如怒,听到了画在心底的弦被轻而易举勾弄的清音。 她悲哀,孤孑,很想放弃了,随波逐流地在楚宫待到红颜老去,待到太后恩赦。 她忽然想,也许疯妃被关入南阁楼前,她也未必怎么疯了,可经年累月,不与一个人说活,被画地为牢囚困于此,后来那疯疾才更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也太可怕了,我不要疯。”孟宓暗暗地对自己说,她的手指随着音律轻轻扣在窗棂上,殷殷桃花色,灼灼芳其华。 孟宓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听不出琴音的高妙,但她的心忽然宁静了下来。 夏来,开轩卧闲敞。 秋至,焜黄华叶衰。 初冬的第一簇飞雪,绵密地包裹了整座楚宫华城,桓夙手边的茶冷了又温,温了又冷,美人玉手执壶,蛾儿雪柳,眉黛初成,却见眼眸宛如深潭般沉寂的楚侯,似乎有些不悦,便拘谨地捧茶侍立,娇艳桃花般的樱唇浅吹开杯中氤氲的热雾。 “大王,天寒,请您喝杯热茶,且加衣裳。”声音空灵宛如莺语。 桓夙不可置否,眉宇锁着一股阴沉。 美人又道:“奴婢的父亲曾交代,一定让奴婢尽心服侍大王。” 桓夙忽地起身,动作太大一时竟撞翻了这个美人,酒水泼洒了满地,他只有响起这个女人的父亲,才能克制着不会一脚踹开她,冷笑:“孤对年长自己的女人没有兴致。” 美人含情凝睇,袖口掩面,抖落一层晶莹的泪水,“奴婢绝无妄想。” 桓夙冷哼,负着手迈出漱玉殿。 直至出了门,才知骆摇光所言非虚,天寒地冻,他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哆嗦,小泉子忙不迭捧着一件锦衣狐裘跟来,替他尽心穿上,桓夙拢好披风,手藏在袖中,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目望向那远隔了一里之地,近乎建在山上的南阁楼。 绵密的雪里,整座楼晶莹无暇,檐角渡烟,将一天飞尘尽数探手入怀。 不知怎么,他觉得南阁楼的雪格外盛,格外冷。 “给孟宓的狐裘大氅,棉被香炉,都送到了么?” 身后的内侍佝偻着腰,眼珠幽幽转过,“不曾送到。” “什么?”桓夙一惊,手指瞬间张开。 小泉子为难地抬起眼眸,不看觑楚侯一眼,艰难道:“回禀大王,该送给孟小姐的东西,一应被太后扣下了,便是每日的膳食,也由太后宫中人每日派送,宫人们碍于太后与大王母子关系,未免生嫌隙,故不敢言。但天实在太冷,奴不忍孟小姐女儿之身,却要忍受这般苦楚罪难。” 他这一番话楚侯并没有听完,便已直接下阶赶往霞倚宫,他身后未带一人。 小泉子甚至来不及为大王递上一柄纸伞。 雪落,满殿落梅积压,凄艳迷离地自脚下沿着雪水化开,太后在纱帐软卧,等候许久似的,但她等候的人却许久不至。 卫夷手执银针,缓慢地落下,太后柳眉轻颦,忍痛,咬紧了唇。 她到底是个女人,应付不来朝中诸般施压,桓夙已年满十七,再过不到一年,便是彻底还政于他的时候。可是—— 她的目光触及纱帘外恭谨跪立、温润如玉的卫夷,眼波动摇了一分贪婪。 此时,殿外终于响起了桓夙的声音,“烦请母后,给孤一个解释。” ☆、14.抱离 生硬的口吻,桓夙一贯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虽不是她所生,但在她面前还算恪守子礼,不曾僭越,但自孟宓入宫,他却三番两次失仪失态。 太后不曾在桓夙这里,听他自称一声“孤”。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