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上参加的朝会是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大朝会上决议的事情,基本都是每日的小朝会或是女帝在每天下午与四位宰相开小会时决定下来的。只是大朝会有大朝会的意义,许多京城低阶的官员,也就只有大朝会有机会发表看法,对帝王来说,这也是件好事。 今日有大朝会,下午时候,叶梨就先见了四位宰相,随后就是朝廷的武官和前·皇室宗亲,再之后就是各种外任任期满了,回长安述职的高等官员,以及叶梨感兴趣的部分中低等官员等…… 总之,这皇帝是真的不太容易做。尤其是女帝登基时铁血手段,到了后面,手段依旧凌厉,但对于谏言之臣子,到底也宽容了许多。大朝会上这些臣子知道女帝要面子,不太敢说,到了小朝会,或是女帝单独接见时,有时候就忍不住的借古讽今,或是跟女帝说些民间的牝鸡司晨、阴盛阳衰、女子皆要靠男儿的故事。 叶大佬:“……”不是她说,原身真是个好度量的皇帝了。换了她,如果不是不好一下子改变太多,现在就把人给丢出去了! 她正在见帝王的这位臣子,是鲁州知府,前来述职。这位臣子在任时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家中因要接济族亲,几乎是一贫如洗,听说其老妻还需要在府衙后院自己种菜养鸡,好养活家里。这位知府更是爱民如子,经常四处走访,百姓对其爱戴有嘉,他离开之前,鲁州百姓夹道相送,希望这位知府能够连任。 可见是位真·优秀官员了。 可就是这位年过四旬、面有风霜、早生华发的优秀官员,对着叶梨就道:“老臣曾走访下面的一个县城,就有一位妇人,早年丧夫,独自带着一个儿子过活,好在家里有两间布匹铺子,倒也能支撑下去。当时,此妇人夫君新丧时,其小叔曾前来,自愿为其打理家业,此妇人唯恐小叔子贪墨了家里钱财铺子,拒绝此事。结果妇人不便出门打理铺子,导致家中雇佣的两个掌柜合起伙来,哄骗妇人,在妇人独子长大时,家中已无恒产。” 他叹道,“老臣后又见过一户人家,与这妇人是相同处境,也是妇人夫君早丧,独子带着儿子过活。但此妇人贤惠温良,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毫无见识不识一字的内宅妇人,更深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理,于是便将家中产业托付其小叔子,两家亲如一家,其独子长大后,顺利接管家业。陛下以为,这两名妇人,孰胜一筹?” 尔后一双灼灼目光,毫不客气的直视帝王。 叶梨:“……” 叶梨:“……” 真的不能打死这个臣子吗? 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叶梨不甚在意道:“那么,连卿可见过,那等家中女子打理产业,去世之后,其相公有几个守住了产业的?” 连忠一滞。 虽说夫为妻纲,男子地位本就该在女子之上,而男子养家,也是应该之事。但在普通人家,尤其是贫苦人家,还当真有那种丈夫三不着两,根本不赚银子,反倒是让家中娘子赚钱养家养孩子。若是一个不顺心,还要回家打娘子的那种人在。 而这种家庭里,女子若是死了,那丈夫……是完全撑不起家业的。且这丈夫有了前番的劣迹,也根本不会有姑娘家愿意嫁给这种人。 前者,那些妇人里,有一小半守住了家业;后者,那些男子一个守得住娘子留下的家业的都没有。 叶梨淡淡道:“连卿只拿妇人与妇人比较,不过是知晓同类人之间,都有好胜心与嫉恨之心。误认为运气好的那一个,就比运气差的那一个强,前者的选择才是对的。却不知道,她们所差的,只是运气而已。若妇人能像男子一般,自幼不被圈禁在内宅之中,能够自己出面打理铺面,那这两人,一个能立得起来,一个完全立不起来,孰优孰劣,连卿又以为如何?” “连卿若要比,就要将同等生存条件下的男女来比较。比如,像朕刚刚说的,取一百个同样是被另一半养着的男子和妇人,这种情况下,若是突然丧偶,另一半能将家业立起来的数量,究竟是孰多孰少,孰优孰劣。当然,如今许多女子被困在内宅,就算代替丈夫打理家业,也在内宅后面打理。这种情况,这其实是对女子不利,然而这只是朕与连卿的一个小赌局,朕身为天子,度量如海,退上一步,便舍弃这一条,权当做是这等条件下的男子和妇人是一样的。连卿素来爱去各地走访,不若亲自去走访一番,且看上一看,同等条件下的男子和妇人,究竟能将另一半留下来的家业支撑起来的,是男子多一些,还是妇人多一些?” 连忠从未想过还能有这种比较法。他张了张嘴,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结巴道:“这、这,好男如何可跟女斗?”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