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毕竟做了十二年结发夫妻,他都要入棺了,盖上棺盖便再也见不着了,她还是这般无动于衷,这女人的心肠莫非是铁铸的? 他忿然挪开了视线。 尉迟越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淑妃身上,心口开始隐隐作痛——这是他今生今世最宠爱的女子。 淑妃何婉蕙是他生母的外甥女,同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只是她命途坎坷,蹉跎了数年,好容易才入宫,没几年他又死了。 他死得突然,之前又忙于朝政,说起来是椒房独宠,真正能陪她的时间不多,更是没能给她留下一儿半女傍身,甚至没来得及晋封她为贵妃。 尉迟越黯然地望着何婉蕙,只见她削薄的肩头剧烈颤动,几次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多亏旁边的人扶住她。 何婉蕙从小就娇气,爱哭,没事也要伤春悲秋哭一哭,眼下他死了,太皇太后郭氏闻知消息一病不起。 她在这宫里孤苦无依,大约要终日以泪洗面,不知有多可怜。 他瞟了眼端庄严肃的沈太后,暗暗叹息,没了他的庇护,也不知道沈氏会不会欺负她。 恰在这时,何婉蕙抬起头来。 尉迟越凝望着心爱的女子,只见那双漂亮的杏眼又红又肿,小脸却像被雨打得脱了色的海棠花瓣。 尉迟越心口宛如针扎,这辈子除了江山社稷之外,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何婉蕙了。 他不由自主地飘到心上人跟前,明知触碰不到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像从前一样替她拭泪。 然而没等手指“碰”到她的脸颊,何婉蕙忽然“腾”地站起身来,径直从一脸愕然的尉迟越身体中穿了过去,身手矫健浑然不似饿了三天的人。 何婉蕙莲步轻移,身姿如弱柳扶风,脚下却很是不慢。 没等旁人回过神来,她已经扑到了大行皇帝的棺柩前,拦着不让盖棺盖,一边拍打着棺沿,嘶声哭喊道:“陛下,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丢下妾一个人在这世上!陛下……求求你把妾带走吧!” 尉迟越心里五味杂陈。 以他打小受的教养来看,阿蕙的举止有失体面,不过她一向至情至性、不拘俗礼,他喜爱的不正是她这份赤子之心么? 再说她哀毁过礼,说到底也是因为对他痴心一片,想到这里,尉迟越忍不住原谅了她的失礼。 不过何太妃得到了大行皇帝魂魄的谅解,旁人却有些为难。 尤其是那八个举着金丝楠木棺盖的大臣,盖又不能盖,撂又撂不下,憋得脸膛紫胀,目疵欲裂,眼瞅着要给大行皇帝陪葬,真真苦不堪言。 就在这时,沈太后开口了:“来人,扶太妃去偏殿歇息。” 她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疲惫,甚至还有几分虚弱。 尉迟越不禁一怔,再仔细一看,只见她眼下有明显的青影,眼睛里也密布着血丝,显然没怎么睡觉。 一种说不清的涩意掠过尉迟越的心头。 未及细究,那边又传来何婉蕙撕心裂肺的哭声,叫人恻然:“你们别拦着我,就让我跟着陛下一起去罢!陛下……你丢下阿蕙一个人,叫我怎么活呐!” 她一行哭一行挣扎,死死扒着棺沿不肯放手。 谁都知道何婉蕙宠冠六宫,宫人们到底不敢使力拉她,只能巴巴地看向沈太后。 沈宜秋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棺木前,看了眼静静躺在棺木中的大行皇帝,眼底露出一抹淡淡的讽意。 她掸了掸衣襟,居高临下地看着何婉蕙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