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婶从坛子里头摸出泡了大半个月的酸菜杆子跟酸萝卜,又加了酸溜溜的西红柿与短小精悍的朝天椒,跟切开的鱼块一道,热热闹闹地烧了一大锅酸汤鱼。 起锅的时候,家里头碗都盛不下,她索性豪气地装进脸盆里。 鱼一上桌,浓郁的酸辣香气就弥漫了整个农家小院,引得余秋忍不住想咽口水。 她穿到这里肯定是变馋了,余秋十分肯定。明明在医院工作时,她已经常年习惯吃手术室缺盐少油的手术餐,结果一来到杨树湾,她口味都变重了好多。 太阳早已掉到地平线底下,天色将晚,正是乡间最惬意的黄昏时分。家家户户都端了饭桌摆在院子里,趁着最后的天光享受一天中最悠闲丰盛的晚餐。 赵大婶今儿大手笔,烧鱼时特地放了猪板油,汤色醇厚,香气四溢。 她又跟两个儿媳妇一道,烫了空心菜、炒了茄子跟冬瓜片,末了煮饭的时候还不忘炖上一瓷盆的螺蛳,四菜一汤,愣是将家里的饭桌摆得满满当当。 要不是实在没地方放了,她还打算凉拌个黄瓜丝来着。 余秋等人被硬压着坐在上桌,就连何东胜都没能逃脱,愣是被拽下来当陪客,谁让他是六队的生产队长。 他笑着直摇头:“这又算哪门子的规矩啊。” “怕啥,今儿就吃饭,没人劝你酒,要喝自己倒,不喝没人压。”宝珍的母亲跟这盆酸汤鱼一样,劲头十足,“小胡会计,你要不要也来一杯?米酒,不醉人的。” 胡杨赶紧摆手:“我不喝酒。” 酿酒要粮食呢,国家现在口粮都紧张,哪里能这样糟蹋。 赵大嫂笑容满面:“那好,不喝酒就吃菜,多吃点儿。” 说着,她直接拿汤勺舀了鱼块往余秋碗里头倒,“都别客气,鱼趁热吃香。” 余秋吓得恨不能直接逃之夭夭,从上桌起,她碗里头就没停过。 宝珍母亲相当富有创造力的在鱼汤里头打了三个荷包蛋,硬是塞给他们三人,她到现在还没吃完呢。 胡杨见状抿嘴直乐,赵大婶对余秋热情的看得他都想笑。 谁知道他笑容还没挂到脸上呢,碗里头就堆成了小山,赵大嫂雨露均沾,仨小知青一个都没落下。 慌得胡杨赶紧端起碗,要跟何东胜讨论水车的转动问题。水车能否被带着转动,取决的不是水流速度,而是叶片面积值跟水斗体积的关系。 他嘴里头报着方程式,一长串听得宝珍头晕眼花,赶紧学着母亲的样子也给客人夹菜。 胡杨跟田雨都端着碗呢,就余秋没反应过来,又一次中招。 她只好赶紧喊停:“我吃螺蛳,螺蛳真好吃。” 说着,她还真夹了螺蛳开始吸食。 胡杨终于报完了一长串的方程式,随口道:“我估计着起码得叶轮面积是水斗体积的十倍才差不多。” “起码得是二十倍。”余秋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能将螺蛳肉从盖子里头吸出来,只能悻悻地放弃。 田雨茫然:“你怎么知道?” “她算出来的。”胡杨表情复杂至极,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他先前不信邪,又偷偷算了一遍水车的体积,结果跟余秋报出的数值一模一样。 “嗷——” 赵二哥突兀地叫了声,整张脸缩成一团,活像遭了雷霆重击似的。 赵大婶正觑着机会想办法给客人们布菜,闻声皱眉:“又怎么了啊?吃个晚饭也要大呼小叫的。” 二儿媳似笑非笑:“妈,你也给二柱舀一勺螺蛳吧。他眼睛珠子快掉进去了。” 赵大婶瞪眼,教训儿子:“想吃螺蛳不会自己夹啊,多稀罕的,这么大的人咯,还要你妈伺候啊。”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