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拽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往旁边的墙上一磕……又是一磕……” “四下,我数得很清楚,一共四次,一共四下。” 云飞镜微微地咬紧自己的嘴唇,她稍微有点神经质地轻笑了出来。 “真的很难忘记那种声音,那一刻声音从我的颅腔内传进耳朵,带着环绕的回声……我的脑袋和墙壁碰撞的声音像是颗熟透的西瓜……然后你对我说‘就是你偷了宋娇娇的表’?” 把双手交叠而握,云飞镜眨了眨眼,眨干了眼睛里泛起的淡淡一层水雾。 她低下头,问跪在地上,此时五体投地的陆纵:“我当时不能回答你,你现在可以回答我……是我偷了宋娇娇的表吗?” “嗯?是我吗?” 陆纵突然疯狂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地上磕,一下、两下…… 他磕了四下、八下,声音里第一次带上哭腔。他连连摇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就好像这一刻连呼吸都困难。 “不……不……” 此时此刻,除了这一个单字以外,陆纵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云飞镜没理会脚下叩响的声音,她侧过头,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开口。 “后来我去校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轻度脑震荡,外加软组织挫伤。” “我休息了三个小时才等到放学,等到人群都走光了,等到能避开班级里所有同学的注视了,才去取回自己的书包。” “多么可笑,”云飞镜肩膀微微一耸,“即使我是纯然的受害者,可在面最直接的暴力和污蔑的时候……那一刻,我竟感到羞耻。” 对自己弱小的羞耻,对光天化日之下遭受袭击的羞耻,对污蔑当头而来而自己不能加以任何反抗的羞耻。 那有关于人类的本性,就像是孩子被人欺负后不敢和大人说。 “可应该羞耻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吗?” 云飞镜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缓缓地靠在了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眉目间逐渐染上几分疲惫之色。 但她从踏入房间开始,就紧紧绷直的那根弦,却伴随着她发泄般的倾诉慢慢松弛下来了。 “我出了学校,没着急回家,第一件事是找了个理发店。” 云飞镜自嘲地一笑:“我走进去,对他们说‘剃平’。然后就剪了个短头发——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她原本喜欢长头发的,即使学习那么忙,也始终没有剪掉它。 她曾经攒了一沓不同花色的发圈,那几乎是云飞镜前半生中奖励自己的,唯一一点小小放肆。 “头发被剪掉的时候,理发师很惋惜。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云飞镜微微朝着陆纵的方向俯身:“来,你抬起头,看着我,看看我额角上的疤痕。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 陆纵哆嗦着,他的脖子沉重得简直像是拴了铅球,然而他却不能拒绝云飞镜的要求。 他稍微抬起了头,视线才接触到云飞镜额角已经淡去的伤疤,就如同被灼伤一样,迅速缩成了一团。 在这个距离下,云飞镜能听到对方齿列碰撞的嘎吱声,就好像在盛夏里已经寒冷到了极点。 “我在想……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人可以揪着我的头发打我。”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