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选择在医科大对面的久林心理诊疗所工作。 久林心理诊疗所属于光邺医院,不过和光邺医院的大部分科室不同,久林心理诊疗所相对独立,其医生也大多是从别的地方高薪聘请而来。 他在久林谋了个保安当,非常清闲的工作,每天需要做的就是在各个楼层巡视。 久林每周有一个面向公众的心理学科普交流会,任何人都能报名参加,所里的医生轮流主持。他当年还在医科大时就对心理学感兴趣,看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每次交流会,他都不落下,穿着保安服,坐在最后一排听讲。 所有主持讲座的医生里,他对骆亦最感兴趣。 骆亦年轻而才华横溢,举止风度翩翩,是他二十来岁时以为自己会成为的那种人。 他羡慕骆亦,又嫉妒骆亦,多年前那种堵在心中的压抑感不知不觉又回来了。 他迫切地想证明,自己当初如果专研的是心理学,而不是药学,如今的成就不一定比骆亦差! 久林有一个向所有员工开放的小型图书馆,里面的书籍九成都是心理学相关。他有空就去借几本来看,有机会就向所里的医生请教——但从不与骆亦交流。 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名义上虽是仅有初中文化的郝路,底子却是拿到了博士学位的覃国省。心理学基础知识他消化得很快,有基础之后再去听骆亦的讲座,较劲的心态就更加旺盛。 数年前的往事跃入脑中,他不禁想起自己那次失败的药物实验。 实验真的彻底失败了吗? 如果失败得彻底,那为什么郝路被他变成了疯子? 如果实验继续下去…… 他兴奋得颤栗,似乎又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要再做一个实验,而这个实验不再使用药物去影响人的精神,而是用心理学! 天才很少,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平凡而努力生活着的普通人,平凡并不可耻,努力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这是骆亦在一次交流会上对“loser”们说的话。 他却想反驳——平庸者的努力是一种耻辱!没有天赋的人,即便苟且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在租住的小屋用麻将组成多米诺骨牌,食指轻轻一碰,第一块牌倒下,然后再也不用出手,后面那些牌——那些平庸而努力的人——通通被一个个推向死亡。 计划成型了。 他只需要“推倒”一个人,就能旁观这场声势浩大的死亡游戏。 巫震,那个来久林参加过交流会的平庸编剧,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时隔多年,他再次打扮成大学教师的模样。只是和过去相比,他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深刻。 去年秋天,他开始接近巫震。 巫震常年执着于写剧本,并不知道医科大药学院有位名叫“覃国省”的讲师在九年前就已经服毒自杀。当他有意无意将一直留着的证件放在巫震面前,并说起自己的工作与身份时,这个被现实打击到近乎绝望的中年人轻而易举就相信了。 他比巫震年长,又成功让巫震误以为自己是大学教授。当他讲述自己这半辈子无望的挣扎时,巫震全然感同身受。 “我们这样的人,活着也只是充当世人的笑柄。”他多次对巫震这样说。 12月,巫震陷入一种极为消极的情绪中,他看准时机,终于将“自杀”计划告知巫震。 巫震讶异,“您希望我杀了您?” “我一生平庸,起码最后的死亡不想再平庸。”他看着巫震的眼睛,言辞恳切:“我们是一样的人,与其被人瞧不起,一生被才华横溢的人踩在脚下,不如做一件让世人终于能注意到我们的事。” 巫震震惊难言,当即逃走。 他却并不失望,巫震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但想通之后,巫震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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