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利凝望着他。 “我……”安折笑了笑,他咳嗽了几声,眼泪滑落下来,和血液的温度一模一样。他艰难地喘着气,对波利道:“我……骗你了,我不是被怪物感染的人。我本来就是怪物,我不是人,我只是……只是吃掉了一个人的基因,我只是……看起来像人。” 波利似乎愣怔了一秒,下一刻,他的灰蓝色眼睛里呈现出更加温柔的悲伤:“不管你是什么,再坚持一下,好吗?” 安折摇摇头。 “我没有病。”他道:“我的寿命……只有这么长,改不了的……不要救了。” 话音落下,波利抱紧了他。他们彼此对视,陷入悲哀的沉默。 比起疾病和伤痛,物种既定的寿命是更加无法抗拒的东西。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束,谁都迈不过那个门槛,那个上帝设下的门槛——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的话。 就在这令人无法言语的沉默中,寒风呼啸着,在风声里,安折听见波利说了一句话。 ——话音落在耳畔的那一刻。他心脏陡然颤动一下。这句话那么熟悉,熟悉到他好像回到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面对着陆沨,那天的风也很大。 波利·琼说:“手里是什么?” 对着他,安折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东西,他缓缓张开自己的手指。 手心静静躺着一枚银色的徽章,这是那位审判者身份的信物。 波利的目光落在徽章上,安折发誓他在那双灰蓝的眼睛里看到某种旷远的悲伤。 接着,波利·琼伸手,从自己上衣的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握在掌心。 安折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也是一枚银色的徽章。 ——几乎一模一样的徽章。 “你……”安折愣住了:“你是……审判者?” “曾经是。”波利轻声道:“我是一个叛逃者。” 作者有话要说: 理论是费曼的单电子宇宙假说。 非本文世界观。 第76章 “我愿为人类安全拿起武器。” “我将公正审判每一位同胞。” “虽然错误, 仍然正确。” 波利缓缓念出了这段话。 “审判庭誓言。”他道。 安折愣了愣, 他曾经听过这段誓言的最后一句话。 吐出那两口血之后, 他的身体竟然变得轻盈起来,感官也逐渐迟钝,冬日的烈风吹在脸上, 却不再让他寒冷颤抖,那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空灵,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消散在风中。他重新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靠着栏杆, 低头看向那两枚徽章。 正六边形的徽章上雕刻着图案,审判庭的标记是两个交叉的棱状十字星, 像地图上指示方向的图标。指示正北、正南、正西、正东的十字星稍大,南方的星角向下拉长, 呈现一个与十字架类似的形状。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偏向的十字星稍小,隐在正向十字星下。 安折曾经不止一次地注视这棱角分明的形状, 那暗银冷沉的质地、尖锐的星角、平直的线条无一不透露出摄人心魄的肃杀与公正。 波利的手指摩挲过十字星的表面,他或许也不止一次描摹过它的形状,徽章的图案已经有了磨损的深深痕迹。 “它的图稿是我的一位同事画下的。”呼啸的寒风里, 波利望向遥远的夜空:“我们希望十字星为人类指向了正确的方向。” “您……不是融合派的科学家吗?”他低声道。 “我是。”波利道。 他的语气很轻, 像一声叹息:“我是融合派的负责者,也是审判庭的创始人。融合派就是审判庭的前身。” 安折忽然想起在审判庭那条长长的走廊里,每一代审判者的肖像与生卒年月一字排开,尽头的相框却被取下,姓名与生卒年月也被刮去, 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字母“p”。那是第一任审判者的记录,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后来人抹去。 北方基地是人种混居的地方,他不知道波利这两个字到底是哪种语言的音译,但依稀能用字母拼出“polly”这个近似的单词。 可是在他的印象里,融合派和审判庭的信念截然不同,一个希望人类与怪物安全融合,一个却毫不留情地杀灭所有试图进入基地的融合异种。这两者完全是天壤之别,他疑惑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