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李惟元一语不发的抱着她的尸首上了马车,李令婉忙也飘了过去, 坐在他的对面,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眨也不眨的一直看着他, 仿似就想这样看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自然李惟元心里想的事她从来是看不透的,所以唯有干着急的份罢了。最后她便想着, 怎么李惟元还不说话呢? 这几日李惟元可是抱着她的尸首, 一直絮絮叨叨的同她说着话, 何曾有这样一语不发的时候?当真是反常极了。 但直至马车走了好长一段的路, 李惟元依然还是维持着那样双颊绷的极紧,神色极是古怪的低头看着她的尸首,一句话也不说。 李令婉就越发的忐忑了起来。 然后忽然,她就见李惟元抬起右手来,慢慢的抚上了她的脸颊,随后又慢慢的下滑, 落到了她的脖颈上。同时李令婉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说着:“我早知道你是异于常人的,不然不至于往后的事你都知道那么多,但我千想万想,可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一辈子的苦楚都是你亲手安排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嗯?婉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这马甲她到最后果然还是掉了! 李令婉惊恐脸。 又见李惟元放在她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若她现在还活着,只怕他这个力道都足以掐死她的吧? 果然他知道一切之后心中是这样的恨她的,甚至现在对着她的尸首都恨不能再掐死她一遍。 李令婉很难受。她就这样看着李惟元放在她脖颈间的双手越收越紧,又听他声音低沉的说着:“婉婉,若让我再看到你,我绝不会轻易饶恕了你的。” 李令婉这下子是既悲伤,又难过了。 她在想,明明晓得自己已经死了,再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他也再不可能见到自己了,管他心中怎样的仇恨自己呢。可为什么看着他现在这样,她还会觉得极其的难受呢? 她倾身上前,握住了李惟元的手,抬头看着他,轻声的说着:“对不起。”但是李惟元是听不见的,他依然是气的面上的神色都变了,眉心压的极低的模样。 李令婉还想再同他说一声对不起,但忽然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耳中忽然飘来一阵梵音。紧接着她就只觉得她的头如同是孙猴王戴上了金箍,正被念紧箍咒一样,痛的双耳轰鸣不觉,更兼眼冒金星,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而再后来,她就痛晕了过去。 晕之前,她模模糊糊的看到李惟元双唇开合,似是正在说些什么,但只可惜她是再也听不到了。 而李惟元这时在说的是:“婉婉,既然我这一生苦楚都是你亲手安排的,那你便要偿还。我也不要别的,只要你这一辈子都陪着我,伴我每一日,生同衾,死同穴,你可愿意?” 又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低声的说着:“婉婉,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便什么都不计较了,好不好?婉婉,求你,赶快回来。” 说着,他闭了双眼。却有一滴泪水沿着眼角缓缓的滚落了下来。 你走了,这世间于我而言便再没有色彩了,只是一团黑暗。所以求你,赶快回来,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冰冷孤寂的黑暗中龋龋独行。 * 淳于祈此刻正半躺半坐在床上,腰后面垫了软和的大迎枕,腿上盖了厚实的浅蓝色锦被。 那日挣扎间,李惟元那一刀失了准头,没有扎进他的心口,而是扎进了他的肺。虽得王太医极力施救,性命是无碍了,但王太医也说,这已是伤了肺了,往后若遇阴雨天气,只怕就会咳嗽的。 现在淳于祈就右手卷成了拳头,抵在唇旁,低低的咳嗽着。 肚腹上还缠了一圈白布,伤口还没有好,若咳嗽的厉害了,自然会牵扯到伤口的,立时就是一阵锥心般的痛。 长青在一旁担心的看着他,又自桌旁拎起保温桶里的茶壶倒了一杯温热的茶递了过来。但淳于祈却并没有接,只是对着他轻轻的摆了摆手,吩咐着:“叫他进来吧。” 伤还没有大好,他面上还是苍白的,说出来的话也是中气不足。 长青应了一声是,将双手捧着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上,随后才转身退了出去。 很快的,他又进来了,不过身后跟了一个人,全身紧紧的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连头上都被风帽罩的严严实实的。 这个人进来之后,立时就对着淳于祈双膝跪了下来。 淳于祈就对着长青挥了挥手:“你去门外守着。” 长青躬身退了出去,跪在地上的这人则是抬手拂了头上戴着的风帽,露了个光头出来。他又抬起头来,就见他右边眉梢那里有一粒米粒大小的黑痣。 竟是在大觉法师身边服侍的那个小沙弥。 小沙弥对着淳于祈行了大礼,恭敬的叫了一声:“世子。” 淳于祈淡淡的嗯了一声,神色间疲惫,可还是开口问他:“你忽然传消息说要见我,有要紧的事要同我说,是什么要紧的事?”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