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人,道:“刘公公的为人和那些阉竖颇有不同,我父亲的确不讨厌他。” 冉念烟道:“实不相瞒,按大梁祖制,我堂姐应该参加明年春天为东宫太子举行的选淑,可是我父亲并不想让我家的女孩子置身宫墙纷争之内,本来要着手为堂姐选婿,可是被西北战事淹蹇住了,不能成行。听说刘公公可能分管此事,我想能不能先想想办法。” 谢昀道:“这该是你伯父伯母操心的事。” 冉念烟道:“若是伯父伯母真关心我堂姐,又何需我父亲从中周旋?” 谢昀了然,其实他知道冉靖的理由——他是滕王驾前之人,不能和太子过从甚密,这就和他们谢家大大不同。他能和冉念烟定下婚事也是仰仗了姑姑的撮合,母亲不好反驳,可若论背景,虽说不上水火不容,却也不是互补的。 他点点头,道:“我也帮你想想。” 谁知冉念烟摇头道:“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我奶娘有一独子,姓夏,名师宜,还有个小名叫十一,如今在刘公公身边听差,还算得使唤,谢三少爷若有心,便请他出来与我相见,虽然是个小小仆役。” 谢昀一听原来她在那边有人,便不再疑虑,点头道:“既然如此,又有什么麻烦的,我遵命便是。” 冉念烟自知这是一件麻烦事,谢家是士流,谢昀背着父亲去接近宦官,说出去并不风光,须得加倍小心,她本以为谢昀会为难、推辞甚至拒绝,没想到他只是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她不觉心中微动,她知道谢昀的心意,这并不难看出来,其实她当初听说自己要嫁给苏世独时也是一样的心意,有过数面之缘,觉得对方是个良配,可以偕老,实则没有深思过自己究竟喜欢的是什么,甚至连很多印象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想象出来的。 只要符合自己的预期,是不是那个人也无所谓吧,她并不爱慕苏世独,却不知道谢昀是否也是一样,倘若不是,她总觉得自己已经亏欠了他。 好在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弥补,只要她小心,小心不要让徐夷则毁掉大梁,毁掉百年传承的士族根基,谢家还有很长的岁月。 “咳咳。” 两声清咳,谢昀一惊,回头看,灯火阑珊处,是一道颀长孤寂的身影背手而立,手握一本卷起的书册。 “大……大哥?”谢昀有些窘迫,“冉小姐来看二姐,要回去了,我送送她。” 谢暄闲庭信步,翩然如鹤,道:“更深露重,请便吧。” 谢昀心虚,虽然大哥不至于向外人泄露家里的私事,可这事关冉念烟的清誉,她是要嫁过来的,若是大哥对她有偏见,未来的日子将会何等难捱——他知道大哥是人中之龙,将来肯定在自己之上,虽不至于仰大哥的鼻息生活,却少不得考虑他的意见。 “大哥来这里做什么?”谢昀道。 “读书倦了,散步。”谢暄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冉小姐,令表兄的病情如何?” 他指的是徐丰则。 冉念烟福了一礼,道:“丰则表哥进来在别业中养病,大夫说了,还是心疾,吃药是毫无助益的,九成山中风物宜人,自然幽静,想必有利于他的病情。” 谢暄叹道:“明年会试,我还指望着与他同场一较高下,现在想想,自己不该和他说这种争多竞少的话,助长了他的心魔。” 心魔?冉念烟一愣,心说的确是心魔,若不是徐征夫妇百般逼迫儿子,将一生蹭蹬不得志的怨气和扬眉吐气、急功近利的希望强压在他身上,他何至于小小年纪便情志抑抑。 谢昀顺势道:“不如大哥代我送冉小姐回去,顺便探访友人?”这样便消解了方才的误会,何况他自信,以冉念烟的谈吐,只要与她相处过,大哥绝不会曲解她的为人。 谢暄道:“我倒是有雪夜访戴的意兴,只是……他需要静养,大概是睡下了。” 谢昀道:“雪夜访戴是昔日东晋王子猷思念友人戴安道,命童仆放舟而往,一路上雪月交光,未曾见戴,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大哥正如王子猷,何必非要见到徐兄,意兴一起,若是不去,怕是要彻夜牵挂。” 谢暄望着山中澄明月色,点头道:“正是,相隔咫尺都不可见,将来远隔天涯时思念起故友,更无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出现了,大家过年好~~~ ☆、第五十七章 从谢家别业回来的路程说长不长,若能闲谈, 几句话的工夫就到了, 可是不说话, 任由空气凝滞,便会令人感觉很难挨,好像原本均匀的时间也被拉长了。 冉念烟叹了口气,原来谢暄还是这个样子,克制而无趣,忽然才想起,不能说还是, 这m.xIaPE.COm